了“廷杖、遣戍”上報。
張居正雖然內心恨劉臺入骨,但還是上疏請免用廷杖。因為上次傅應禎訕謗的是皇上,他出面講了情。此次劉臺不過是詆譭閣臣,自然也要免廷杖才說得過去。
最後劉臺被削職為民,還歸故里。然而,事情豈能如此罷休!張居正此後又派人去遼東及江西安福,追查劉臺的所謂“貪贓枉法”舊事,企圖加劉臺以重罪。首輔的意圖,下面自然有人領會,具體執行的,是江西巡撫王宗載和巡按於應昌。後來劉臺果然因罪被遣戍廣西潯州(現桂平市)。監督改造兩年後,在戍所被誣再次入獄,受酷刑而死。死後連棺材衣服也無,極為淒涼!
以劉臺為代表的科道官員,前仆後繼地倒張,這類行為,在當代的研究者著作裡均被視為“逆流”。向改革者發難而獲此惡名,似乎沒有什麼異議。但這幾個人,在品行上無大瑕疵,亦不是改革中的利益受損典型。他們提出的指責,多有所本,是對張居正在萬曆初年就已顯露的專權進行抗議。在皇權機制下,權力無制衡,即使是有為之相也難免唯我獨尊,破壞朝政中應有的權力平衡。劉臺等人的奮起,應看做是對缺乏公議的決策過程、對一人獨大的畸形行政機制而進行的阻遏。
這才是問題的本質。可惜,當時雙方沒有一個可以共商的平臺,因此,不同的意見只能以殘酷政爭的方式表現出來。
固然劉臺諸人進行的是絕望的一擊,失敗乃題中應有之義,但張居正也為取勝付出了沉重的道義代價,甚至是為他身後聲名事業的迅速敗亡埋下了伏筆。
——大明多少英才,就是這樣有話沒法好好說,在險惡的爭鬥中相廝殺、相詆譭,空灑熱血,徒喚奈何!
此事平息了一年多後,萬曆五年九月,又一場大風波劈頭蓋臉撲來。
事起突然,牽動甚廣,其烈度與慘酷,使人們感覺到彷彿嚴嵩時代又還魂了。
【午門前頓時鮮血淋漓】
萬曆五年,本是張居正風光無限的一年。前一年底,他剛以一品九年考滿,加左柱國、升太傅、並蔭一子為尚寶司丞。這些榮銜,是大明臣子在生前可以得到的最高榮譽了。轉過年來,次子張嗣修會試得中,進士及第。張居正謝恩,萬曆答曰:“先生大功,朕說不盡,只看顧先生的子孫。”
父貴子榮,皇帝又打了包票,張居正可以高枕無憂了。可惜,萬曆的這個承諾,到後來成了命運的諷刺。
萬曆五年五月,萬曆果然開始“看顧”張居正的子孫,下詔蔭張嗣修為錦衣衛正千戶。
就在這仕途如鮮花烈火之盛時,江陵傳來噩耗,張居正的父親張文明於九月十三日因病突然去世!
九月二十五日,訃告到京。
這一年初,張居正就得知老父患病,本想回鄉探親,卻正逢皇上要大婚,因此決定推遲一年再回。哪裡想到這一延宕,父子竟成了天人永訣。
老父親一死,張居正立即面臨一個重大的問題。按照大明的祖制,官員的祖父母或者嫡親父母喪,要解職回鄉守制三年,此謂“丁憂”。從聞喪之日起,不計閏月共27個月。期滿才可以回來上班,謂之“起復”。
但先朝也有特例。宣德元年的金幼孜、宣德四年的楊溥、成化二年的李賢這三位大學士,都曾因喪由皇上特批立即起復,穿素服辦公,不用離職回家守孝。這就是非常罕見的“奪情”。
由於奪情不符合典制,所以從正統十二年起,有明令,所有官員丁憂通通都要回家,一律不準奪情。
那麼,張居正是否要離職三年?
問題立即成為朝野關注的一個焦點。聞訃的次日,內閣的另兩位輔臣呂調陽、張四維奏請,引用先朝楊溥等奪情舊例,請求皇上准許張居正奪情,繼續任職。他們是考慮,平時一切政務都是張居正說了算,如果張居正離開這麼久,朝中局面他們完全無法掌控。
幾乎是同時,又有御史曾士楚、吏科給事中陳三謨上疏請留首輔。南北各院部官員也紛紛跟進,大力籲請挽留,一時形成所謂“保留”風潮。
都御史陳瓚臥病在床已久,急忙抱病寫信給禮部尚書馬自強,說挽留奏疏上千萬不要遺漏我的名字,我就等著疏上留下我的名字後瞑目呢。這個陳瓚,是張居正的同年,北直隸獻縣人。歲數老大不小,位列九卿,不知還這樣死命跟潮流圖的是什麼。因為南直隸還有一個祖籍常熟的陳瓚跟他同名,老陳還叮囑送信的人,一定要講清楚,我為獻縣之陳瓚,非南直之陳瓚。
馬自強接到信後嘆道:“此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