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話:“張主席有我年輕嗎?張主席十八歲時當了師長嗎?張主席有過率領不足千人的隊伍把上萬名敵軍打得落花流水的經歷嗎?張主席是從共產國際和斯大林身邊來的,我的氣量就已經很大了,張主席的氣量一定更大!”這種道理不多卻深藏感情的話迅速影響了徐軍長,第四軍從縣城一帶出發後,不再向東,而是向南攻克浠水縣,回頭向北又破了羅田縣的城防,接下來出人意料地再次轉身向南攻佔廣濟縣城。這中間打得最精彩的一仗是在緊靠長江的蘄春縣漕河鎮,一夜之間就將政府軍新編第八旅連湯帶水吃了個精光。第四軍改變計劃後,獨立大隊在縣城裡逍遙了一個月,直到張主席寫了一封措辭嚴厲的信,逼著第四軍回撤到本縣縣城南邊的雞鳴河一帶,獨立大隊才又忙碌起來。在雞鳴河,第四軍的指揮員們還想說服張主席,不要急著催他們北返,也不要放棄剛剛武裝割據成功的大片地區。哪想到張主席懷疑他們是不是搞陰謀、鬧分裂、準備將隊伍拉到長江邊投敵。
�在張主席殺氣騰騰的語言面前,徐軍長他們不敢再有別的想法。不斷擴大的獨立大隊新增到五百人左右時,第四軍只能無可奈何地踏上向北的歸程。又是年輕氣盛的許師長帶頭說出心裡的話:張主席要麼是隻會紙上談兵,要麼就是心胸狹窄。那些應和的人只說出前半句:量小非君子。後半句:無毒不丈夫,從沒有被大家說出來。
�這種難以言表的鬱悶只存在於少數人心裡。
多數人還在一如既往地唱歌跳舞歡天喜地。�
麥香不知這些,她在天門口街上輕快地走著,一個剛剛參加獨立大隊的年輕女子從後面悄悄走近她,貼著耳朵猛地叫了一聲。�
“你是戀愛研究會的人吧!”�
麥香嚇得連跳了幾下。年輕的女子怕她掉進街邊的小溪,連忙上前一步拉住她。驚魂未定的麥香奇怪她怎麼知道戀愛研究會,問題剛要出口,麥香就想起了絲絲。麥香猜得很準,生過孩子的絲絲嘴巴也鬆了,什麼話都能說出來。麥香衝著既沒有軍服,又沒有軍帽,只在腰裡扎著一根皮帶,更加顯現出身子還沒長好的年輕女子說了一句:“你這樣子,真有戀愛研究會,也沒資格參加。”
�正是上街 (注:上街,鄂東一帶俗語,與北方鄉村趕集一說相同)的日子,往來於街上臨時做小買賣的人很多。一群群惟恐遭到陌生男人故意碰撞的年輕女子,在那些揹著孩子的少婦與大嫂們的保護下,像花羽毛的山雀子在上街下街之間躥來躥去,碰到有趣的事便誇張地湊在一起放開嗓門大笑不止。麥香和年輕女子的輕聲說笑被一群女人聽見了。�“戀愛了!天門口人全都戀愛了!”
�街上的叫聲傳到獨木橋上,左右兩岸的人全聽見了。處在空前多情氣氛下的男男女女,只要說對方是戀愛研究會的,彼此都會面紅耳赤,一個氣息變粗,一個心跳加速。那一陣,西河左右兩岸地主們的土地都被沒收了,富人家的財產都分光了,全縣工農兵代表大會開過後,接二連三地頒佈了蘇維埃土地法、勞動法,成立了工農銀行、經濟公社、供銷合作社、兵工廠、被服廠、列寧學校、蘇維埃醫院以及各種各樣的夜校和識字班。最讓青年男女高興的是蘇維埃婚姻法的實行。雖然能認識的字不到三分之一,有事沒事大家便聚在一起,捧著印有婚姻法的小冊子,交頭接耳嘻嘻哈哈,那樣子就像真的成立了戀愛研究會。
�沒長眼睛的常天亮看不到這些大好形勢,相反,他看到的是一群血流滿面的死屍,其中,之一像常守義,之二像杭天甲,之三像麥香,如此等等。傷心透頂的常天亮每做一次這樣的夢,就要對常守義說一次,而不管他是不是正在辦理公事。忙忙碌碌的常守義開始懷疑常天亮染上了花瘋,他要常娘娘弄點硃砂,泡水給常天亮喝,再不行,就託人找個也是瞎子的女子,早點結婚,或許病就好了。不僅是被常天亮夢見的三個人,別的人也沒有相信的。蘇維埃事業空前大好,就算自己有活夠了的念頭,也找不到馬上就去當妖做鬼的理由。
�常天亮說這事時,常守義正利用難得的清閒,站在小教堂門口,看麥香和一群年輕女子在小溪旁邊洗衣服邊唱歌嬉戲,與戀愛相關的話題接連不斷。後來,她們乾脆轉移目標,要常守義答應,將大家一向開玩笑的戀愛研究會成立起來。常守義笑眯眯地指著麥香說,只要大家推舉麥香當會長,讓她回去在傅朗西面前吹幾陣枕頭風,莫說成立戀愛研究會,就是成立離婚研究會、改嫁研究會,也沒有人敢來干涉。年輕女子頓時改口,稱麥香為會長。你叫過來,我叫過去,一時間小街上的聲音除了戀愛,就是會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