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話。
�“我正在想哩!記起來了:找點時間,一個人呆一會兒。”
�“這幾句話有點不好懂,是不是?”�
“像雪檸這樣美麗的女子,平常人能做她的梅外婆嗎?”
�傅朗西爬起來鑽進廁所,並在裡面放聲大笑。
他的這種笑聲是以新集為中心的蘇維埃武裝割據地區最常見的聲音。傅朗西沒有資格上臺去說話,他在臺下建議,將英山、羅田、浠水、蘄春、廣濟、黃梅、太湖、金寨等縣,分別改名為紅山、紅田、紅水、紅春、紅濟、紅梅、紅湖和紅寨。
就像將黃安縣改名為紅安縣一樣,諸如此類的建議也是許多歡笑的一種來源。董重裡沒有參與這些讓張主席聽得高興的事,不管有沒有人談起蘇區的邊界在步步後退,他心裡都在想:是什麼原因讓這些人在失利面前還能輕鬆愉快?
聖天門口 五二(1)
第一次聽傅朗西說蘇維埃夢想的實現不可能一帆風順,杭九楓心裡有一百二十個不相信,否則他也不敢斗膽離開天門口,跑到馮旅長重兵把守的羅田縣三里畈鎮一帶自找苦吃。只有七十人的敢死隊是獨立大隊的骨幹力量。三里畈一帶山也不小,沿河兩岸的平畈更大,一般人家日子都過得不錯,敢死隊只要找個十幾戶的小垸,前後左右一封鎖,吃住都不成問題。馮旅長在三里畈派駐了一個團,外加一個重機槍連和一門大炮,只要發現杭九楓他們的蹤跡,不管是隔著山嶺還是隔著大河,瞄準了就開火。剛來那一陣,五天當中竟然有兩次險些 被那能嚇死人的大炮和重機槍鋪天蓋地地打成肉餅。僥倖的是,每次危險暗暗降臨之際,杭九楓都得到一種預感,或是提前十幾分鍾,或是提前半個小時,搶先脫離了險境。這些還不算最險,最險的是那次集體下山打糧,讓一個女人下了毒。
�女人家是垸裡最窮的一戶,她丈夫又一反當地人對蘇維埃的冷淡,一個人去了羅田縣城,給蘇維埃政府當文書。僅僅這一點就讓杭九楓他們放心許多。女人看上去十分老實賢惠,見人低眉落眼,三十幾歲了還羞羞答答。垸裡的人都說她會揉麵粉做發粑。想起不久前死在自己眼前的麥香,杭九楓心裡一動,嘴上也饞了,就要那女人露一露自己的手藝。女人揉好麵粉,又將兩升芝麻炒熟,放在簸箕裡用一隻青花瓷碗反反覆覆地碾壓。女人做這些事時,阿彩和另外幾個嘴饞的男人一直在旁邊看。女人將整整一包砒霜摻進芝麻裡,阿彩竟然問,這糖是不是因為放得太久而變硝了。女人輕言淺笑的樣子,絲毫沒有要了結他人性命的跡象。她一口氣做了兩百個發粑,個個都是既白嫩又細膩,還沒上蒸籠就香氣襲人。女人將兩口鍋同時燒熱,上面架了兩副蒸籠,第一鍋發粑即將蒸熟時,正在灶後幫忙燒火的阿彩從低往高處看時,突然發現女人身穿的青花粗布棉襖裡面藏著一身孝衣。心驚肉跳的阿彩當即感覺到:“這女人的丈夫也被肅反殺了。”阿彩慌忙去對杭九楓說,這女人做的發粑再好也不能吃。回到女人屋裡,敢死隊的幾個人正在那裡玩把戲一樣,將幾隻剛從蒸籠裡取出的滾燙髮粑,放在手裡不停地倒來倒去。杭九楓從空中接住一隻發粑,扔給正在灶下轉來轉去的黃狗。黃狗叼著發粑就地咬了幾口,還沒挪地方就一頭倒在地上,邊吐白沫邊抽筋。接替阿彩在灶後燒火的女人搶過黃狗吃剩下的發粑,也不嚼,伸長脖子硬往肚子裡吞。吃完發粑,女人空出嘴來咒罵:“挨千刀的傢伙!”阿彩辯解:“你沒搞清楚,我們也是出來躲肅反的!”杭九楓生氣地對那女人說:“你以為殺人是件輕巧的事?若是能聽聽那些搞肅反的人背後說的話,你就不想殺人了。殺人是天下最累、最傷神、最費力氣的一件事。刀再鋒利,脖子再細,都不管用,一刀下去,當時不在意,一覺醒來才感覺到身上的痠痛,還不如出伕役,被人用槍頂著後背,連挖十天戰壕。不信你問阿彩,因為五人小組在天門口殺人太多,光是用眼睛看就夠累的,我夜裡都沒有力氣和她摞在一起睡。”女人死了,眼睛瞪得比牛眼睛還大。最可怕的是從鼻子、眼睛和耳朵裡一汪汪地往外流淌的黑紅黑紅的血。阿彩嚇得一連幾天嘴裡都在冒苦水。�十分難受時,阿彩一遍接一遍地對杭九楓說,活成這種樣子,還不如呆在天門口,讓別人肅自己的反。杭九楓聽不得這樣的話,阿彩每說一次都要遭到杭九楓的呵斥:
“別人的膽是越嚇越大,你怎麼越變越小?”
�垸裡的人像是早就知道女人要殉難,這邊人剛斷氣,那邊就傳說紛紛:女人是因為丈夫被從外地過來肅反的人殺了才尋死的,不管報仇的事成或不成,她都要吃砒霜。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