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煙波樓。
燕小五才減緩了速度。
扽了扽了背後的江舟,咧嘴一笑,露出兩排標誌性大白牙,興奮地道:“兄弟,你可真是蠶寶寶的嘴,出口成詩(絲)啊!”
“……”
一離了酒樓,江舟一雙迷離醉眼,頓時恢復了幾分清明。
“我這是拾人牙慧,我看你才是出口成詩,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騷話這麼多?”
“叮……”
“當……”
“篤篤……”
正說著,忽然一陣磬響鐘鳴聲遠遠傳來。
清悠磬響,宏亮鐘聲,伴隨著一聲聲佛音梵唱。
“南無南無,大梵無量……”
“金剛三昧,解脫六趣……”
“南無南無……”
“唵嘛呢叭咪吽……”
江舟抬頭循聲看去,頓時雙眼圓睜。
一片金色祥光瑞靄之中,一群白衣僧人排成兩列,正自街道另一頭緩緩行來。
人人手執佛器。
寶瓶、寶蓋、雙魚、蓮花、右旋螺、吉祥結、尊勝幢、轉輪。
玉磬、銀鐺、鐵鉿、金鈴、銅鼓、木魚。
所過之處,金蓮幻生,天花亂墜,梵音嫋嫋,金光陣陣。
吳郡百姓紛紛退讓道旁,頂禮膜拜。
若能沐浴金光,天花沾身,則神色激動不已。
這陣仗,讓江舟差點懷疑自己看到了佛陀出行。
“是大梵寺的和尚!”
燕小五驚呼了一聲。
然後朝著和尚相反的方向,掉頭就跑。
江舟本來就一肚子東西在晃盪,現在更被他顛得想吐,不由道:“你跑什麼?”
燕小五腳步不停:“我可不想跟這幫子禿驢照面,你沒聽說過嗎?一見尼姑,逢賭必輸,一見和尚,諸事不暢!晦氣!”
“……”
江舟知道他肯定有問題,不過他現在難受得很,也懶得追問。
……
隨著夜幕降臨,吳郡一日的喧鬧,漸漸趨於表面的平靜。
正值將過子時,新舊之交。
一聲清嘯,陡然打破剛剛降臨不久的平靜。
嘯聲如龍吟,聲震百千里,直入雲霄。
一道華光自吳郡東南方向沖天而起。
洞開厚厚的雲層,顯露出璀璨星河。
東南方一座山上,華光瀰漫,氤氤氳氳,如雲如霧,瀰漫方圓千百里。
其中有點點輝光閃爍,與天上的璀璨星河爭相輝映,竟絲毫落下風。
許多吳郡百姓在睡夢之中被這一聲清嘯驚醒。
剛剛經歷過硯山神女之劫,吳郡人都是餘悸未消,頗有風聲鶴唳之感。
只是自華光沖天之際,他們似乎能聽到一陣陣吟誦聲傳入耳中。
似有一位位先聖賢人在耳邊朗誦著不朽的篇章。
他們一個字也聽不懂,甚至聽不清。
但這陣陣讀書聲令他們心中平和,沒有恐懼。
就在這時,萬里長空之上,竟現出了一條浩浩蕩蕩的“大河”。
那是無數難以言喻的璀璨華光匯聚而成。
比天上的星河都要璀璨。
這大河的光芒,足以輝耀千秋萬古!
“浩然長河!”
“大儒!”
“何人突破立命?!”
不僅是吳郡,南州無數所在,都有人驚撥出聲。
“哈哈哈……”
吳郡中,普通的百姓,大多都根本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他們只是在聽聞東南方似乎傳出一陣陣大笑聲,天上的種種異象便慢慢消失。
那裡,似乎便是白麓書院所在。
很快夜空重歸澄淨,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
肅靖司石峰之巔。
李玄策與謝步淵並立,遠眺東南白麓書院方向。
謝步淵搖頭嘆道:“半篇道論,成就一位三品大儒,嘖嘖……”
李玄策手持一幅字,上面書寫的,正是江舟今日在風波樓寫下的半篇道論。
“其發若機括……其留如詛盟……其殺若秋冬……近死之心,莫使復陽也……是以無有為有……”
李玄策逐字逐句誦唸完,又規規整整地卷好,收進懷中,才道:“好辛辣的一篇道論,真是醍醐灌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