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即時揭穿迷底,撕開第二個信封,不道里面仍是信中信。這個封好的信封上,亦有幾行字,開頭有稱呼:“牛頭”。
原來牛道存是捕快頭兒出身,因為知書識字,熟諳律例,方始補上刑房書辦。捕快頭兒仍是捕快,同事相呼,為示尊敬,稱作“頭兒”,對外人道及,是“我們頭兒”。所以一般人客氣,亦都稱“頭”。姓張的“張頭”,姓李的“李頭”,牛道存便是“牛頭”。但從他補上刑書,身分比補頭又高一等,稱呼亦升格而為爺,唯有少數老朋友,稱呼不改,是將牛頭當作他的外號,也是表示親熱的暱稱。
因此,“牛頭”二字入眼,他先就不敢輕忽,隻字不遺地細看,寫的是:
第二個信封你一定會拆開。這不怪你,換了我也不相信,只當沒事戲耍,定要拆開來看,不過這個信封,你這時候可千萬不能再拆!一拆,洩露天機,會錯過機會。
牛頭!到現在為止,大概你還當是什麼人無聊,開你的玩笑。如果真的是這麼想,有個驗真假的法子,請你到巡撫衙門去打聽,可有汪直脫逃的急報到來?汪直脫逃的地方,是不是餘姚城南的紫陽觀前?看我說的話真不真?不真?任憑你處置,不假,你再回來拆第三個信封,包你有莫大的好處!
看到這裡,牛道存矍然而起,三腳並作兩步地趕到大門口查問送信人的下落。
“他說不要回信,丟下信就走了!”
“趕快去找一找,看還能找得到找不到?”牛道存這樣囑咐了以後,自己也隨即出門,趕到巡撫衙門去打聽訊息。
說是打聽訊息,其實倒是他帶去了訊息。大家將信將疑,追問訊息來源,牛道存不便說實話,只道得諸傳聞。於是彼此猜測推斷,莫衷一是。談到晚飯時分,各自散去,而牛道存不肯死心,一直守在巡撫衙門的號房裡,畢竟守到了敲開城門,飛馳而來的急報,果如所言,汪直脫逃,是在餘姚縣城以南的紫陽關前出的事。
牛道存又驚又喜,想到“包你有莫大的好處”這句話,便片刻忍耐不得。直奔回家,去拆第三個信封,只見第一句話就是:“你相信了吧!”他當然相信了!急急看下去,是命令式的語氣:
“牛頭,你不必多費心思去猜測,只聽話就是!從今天數起,到第十四天上午,再拆下個信封,內有錦囊妙計,照計行事,可立大功。如此時就拆,計策不靈,悔之晚矣!切切至要。”
牛道存心癢難煞,幾番伸手出去,要撕封口,卻又不敢。這樣自己跟自己找了好半天的麻煩,終於狠一狠心,將信送入抽斗,並且下了鎖。
決心一下,牛道存恢復冷靜了,通前徹後地想過一遍,成竹在胸,便覺得十分閒逸。早早上床,一覺睡足,正是雞鳴時分,這天恰好是“卯期”,藉著“應點”為名,不動聲色地一早到了衙門裡。剛剛坐定,捕頭週二便跟了進來了。
“昨天晚上不敢來打攪你老!”週二問道:“出了件大案,你老知道不知道?”
“你是說,汪直脫逃那回事?”
“是啊!你老怎麼知道的?”
“昨天晚上我正好在巡撫衙門看朋友,聽到這個訊息。事不幹己,我也懶得多問。”
“啊!啊!”一句提醒了週二,欣快地說道:“我們只管抓強盜、捉小偷,這種案子,自有軍營裡去管,不必我們瞎起勁。”
“話也不是這麼說!”牛道存自己又把話拉回來,“倘或巡撫衙門一層一層交下來,我們還是免不了麻煩。周頭,你記住了,不可多事,也不可怕事。茶坊酒肆,叫弟兄們‘帶隻眼睛’,放在肚裡,回來告訴你聽了,我們再商量。”
“牛爺說得是,我馬上去關照。”
“不必忙!”牛道存問道:“你聽得些什麼?”
“說是在餘姚縣脫逃的,有個王善人嫌疑很重,餘姚縣派了人連夜趕了去,晚到一步,撲了個空,只好掃興而歸——”
“慢來!”牛道存打斷他的話問:“既然王善人嫌疑很重,就應該帶到縣裡問話啊?怎麼說是掃興而歸?”
“那王善人是大鄉紳,餘姚縣惹他不起,碰他不動!”週二又說,“好在押解的軍官,倒不是半吊子,一口承認,該殺該割是他的責任,與地方無干。餘姚縣總算運氣還不錯!”
“那麼,押解的軍官到杭州了?”
“到了!昨天晚上到的。餘姚縣派人陪到杭州,一路象孝子賢孫伺候上人那樣,差使辦得很窩囊!”
“你錯了!”牛道存說,“你該說,辦得很漂亮!餘姚縣出了這麼大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