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定的。書辦也巴不得大老爺有面子,衙門裡上上下下都好沾光。”牛道存感於縣官的信任,覺得不妨先透一點好訊息,“大人請放心,書辦督促捕役,暗底下上緊去辦,有半個月的功夫,事情大概就有眉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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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是這麼說,其實呢,牛道存不但不“督促上緊”,反而關照週二有意無意地在茶坊酒肆放空氣,汪直脫逃這一案與縣衙門無干。
他們的說法是如此,冤有頭,債有主,辦公事要有分寸,不該管的事,不可以亂插手,不然一定搞得灰頭土臉,自討沒趣。汪直是何許人物,一百多兵丁押解,眼睜睜看他逃走,錢塘縣的捕快又有什麼把握,能拿他捉到手?再說,汪直又不是什麼下三濫的小毛賊,也沒有在杭州做案,河水不犯井水,落得‘城隍山上看火燒’,放些交情給汪直,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這些話當然會傳到徐海耳中。說來入情入理,先使他相信了一半,到處留心,冷眼細看,果然沒有什麼動靜,便又相信另一半。因此,本來是日中或深夜,趁王九媽客人較稀時,才溜入王翠翹的妝閣,悄悄溫存一番,五、六天以後,就公然來去,甚至日以繼夜,以勾欄作逆旅了。
然而王翠翹卻起了疑心,“阿海,我倒問你;你這趟到杭州來,到底是做什麼?”她故意板起一張粉臉,“要說實話!”
“說實話,是來看病。”
“什麼病?”
“相思病!”徐海笑道:“來請你治我的相思病。”
“我拿刀殺了你!抽你的筋,剝你的皮。”王翠翹氣得狠狠在他背上捶了一拳。
“唷!唷!”徐海有意喊痛,裝出委委屈屈的聲音:“說實話你又不相信,我還有什麼事,還不是想來看看你。”
王翠翹又惱又氣,但也又愛又憐,想一想,正色說道:“那我再問你,頭一趟為什麼不大大方方地來,倒要先找箋紙店的小徒弟來探路?”
“還不是為你。”
“又是信口開河!”王翠翹撇著嘴說:“與我何干?”
“我一說你就明白了。我那四空叔,不准我到你這裡來。”徐海編說,現編現說,“我說進城買些零碎東西,隨便逛逛,四空叔不相信,派個小沙彌緊掇著我。你想討厭不討厭?”
“哼!”王翠翹生氣冷笑,“那賊禿,什麼好東西?又偷葷又偷婆娘,他憑什麼不准你來看我。”
“自然是怕我讓你給迷上了。”
“啐!”王翠翹嬌嗔著,然後偏著頭想了一會,突然不服氣地問:“你話倒說說清楚,到底是我迷上了你,還是你迷上了我?”
“自然是我迷上了你。”
“那還差不多。”王翠翹滿意地笑了,“以後呢?”
“以後?”徐海裝作不解。
“你別裝蒜。那小沙彌一直掇著你,以後呢?”
“自然是想法子把他摔掉。容易得很,一盤素包子就把他吸引住了。我看他吃得正香,腳底下明白,趁早開溜。走到巷口才想起來,那小沙彌知道你的地方,怕他找不著我,先趕到這裡來坐等,所以託箋紙店的徒弟來探路。”
王翠翹本性忠厚,竟信了徐海的話,“他也敢!”她笑著說,“小沙彌敢到這種地方來,我掀他兩個大耳刮子,還要揪著他的耳朵送到‘僧綱司’,一頓戒尺,不把他的手心打得磚頭樣厚才怪!”
“用不著僧綱司打,我那四空叔就饒不了他。罵他嘴饞,光頭上鑿了七八個栗爆,倒像長了熱癤子似地,腫起好多疙瘩。”
“你呢?也捱了罵?”
“沒有!我不承認到你這裡來,罵我幹什麼?”
“你就承認何妨?堂堂男子漢,自己的行動,自己作不得主,倒要受人擺佈。教我哪隻眼睛看得起你?”
徐海笑笑不答。一隻手伸了過去,將她的細得如楊柳般的腰肢一抱一攬,王翠翹立腳不住,倒在他的懷中。
可是她很快地掙脫了他的懷抱,躲開兩步,正色說道:“別鬧!我還有話跟你說。你知道不知道?王九媽昨天跟我談過了。”
“談什麼?”
“自然是談你——”王翠翹欲語又止。
這在徐海便不能不關心。他知道她的脾氣,如果仍是嬉嬉笑笑,不當回事的神氣了,她有正經話就不會肯說。因而換了一付肅然靜聽的樣子,催促她說下去。
“王九媽說,她跟你有緣,換了別人休想!她已經許了我了,再幫她兩年,便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