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一處是賣馬吊牌的地方,這兩處的生意好壞,諒能看出大家的心情。”
“這我就不懂了!生意好又如何?不好又如何?”
“酒店生意好,尤其是平時不大上酒店的人,也去喝酒,這情形就不好。因為借酒澆愁,各人心裡都有一股火氣,碰到不巧,就會爆發。至於馬吊牌、骰子、象棋這些東西的銷路好,那就不要緊了!大家只不過無聊混日子,不會有什麼名堂搞出來。”
“懂了,懂了!”阿狗心領神會地說:“照這個法子去看,我一定摸得準風向。不過,最好這裡派個人跟我去,熟門熟路,回來得快;如果我在那裡派人,只怕找不到地方,會耽誤功夫。”
“這話不錯!”
徐海隨即又去找胡元規,扼要說明經過,胡元規派他的名叫連春的貼身小廝,跟著阿狗,分騎兩匹快馬,一起回桐鄉。
傍晚時分,胡宗憲的先遣衛士到了。穿的是便衣,一到就跟胡元規見面,悄悄關照:胡宗憲的行蹤,極其機密,不打算上岸到陸家別墅,請胡元規帶著徐海,到船上去見面。
“總督的船,泊在哪裡?”
“在漢異橋下。”
漢異橋離陸家別墅只有三里路。胡元規與徐海輕舟赴會,到得漢異橋下,不過日色剛剛偏西,胡宗憲的座船還未到達。徐海憑舷閒望,只見紅蘿白棋,黃蘆烏柏,點綴得秋光如錦,不由是動了遊興,想上岸走走。
胡元規看此地極其平靜,除了樵子,別無行人,不至於會洩露行蹤,便順從徐海的建議,陪他登岸閒步。
走不多遠,發現一座奇廟。廟門上的黑底金漆匾額,已經字跡駁落,細細辨認,方看出是“馮異將軍廟”五字。“這是哪一朝將軍?”
“是漢光武的從龍功臣,雲臺二十八將之一。外號叫做‘大樹將軍’。”
“這個外號是怎麼來的呢?”
“我想想看!《後漢書》多時不溫了,不知道還記得記不得?”胡元規眨著眼想了好一會,突地欣然說道:“記起來了!‘異為人謙退不伐,行與諸將相逢,輒引車避道。進止皆有表識,軍中號為整齊。每所止舍,諸將並坐論功;異常獨屏
樹下,軍中號曰:“大樹將軍。”
他將這段後漢書中的馮異傳,念得很慢很清楚,徐海每個字都聽清楚了。很佩服地說:“能夠不爭功,實在很難得。想來他的人緣一定很好?”
“士兵對他很好,問他們願意跟哪個,都說願意歸‘大樹將軍’。不過,跟他地位差不多的,就妒忌他了。”
“喔,”徐海很注意地問:“那當然要想法子害他?”
“無非進讒。”胡元規想一想答說:“馮異鎮守關中,權很重,百姓很愛戴他。就有人上奏給漢光武,說他專制,有人稱他咸陽王。意思是指他有異心。”
“漢光武呢?”
“漢光武沒有聽信那些讒言。”
“好!”徐海翹一翹大拇指,“漢光武之為漢光武,確有道理。”
“我的看法不同。”胡元規緊接著他的話說,“這全靠馮異拿得定主意,善於自處。他相信漢光武瞭解他,一定不會虧負他,所以上表自陳,解釋流言。如果他信不過漢光武,起了猜忌的心思,誤會就會越來越深,到頭來不是漢光武制裁他,就是他起兵造反,絕無什麼好結果。所以,”他加重了語氣說:“一個人在危疑震撼之際,要格外冷靜;對信得過的人,始終不疑!”
意在言外,徐海當然聽得出來。不過,他此時還不願有所表示,一切一切,都要等見著了胡宗憲再說。
第二十二章
“阿海,”胡宗憲取下頭上的便帽,放在桌上,“我憑著一頂烏紗不要,絕不會照趙某人的意思對待你!”
胡宗憲穿的是便衣,卸下來的是便帽;如果穿著官服,卸下來的便是烏紗帽。“摜紗帽”表示辭官不幹,為徐海的生死,能這樣表明禍福相共的態度,也算難得了。
徐海心裡很滿意。不過他覺得無須說感動的話,更無須感謝。此時此地,只談個人的窮通安危,氣度就顯得小了。他想了想說:“明山早年出家,雖然六根未淨,生死關頭卻還勘得奇,我知道大人也不是貪戀福貴的人,這些都不必去說它。大人為國為民,明山亦想為在家的鄉黨宗族做點事,若有用得著的地方,不必顧慮明山的生死。”
因為他自稱明山,胡宗憲便也改口叫他的法號,“好明山!”他翹一翹大拇指,“真是菩薩心腸,英雄氣概。實不相瞞,我富貴之念雖淡,千秋的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