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圓圈說,“這裡是個道觀,名叫太清宮,那裡的老道,法號紫虛,趙某人跟他很熟,常常相聚的。”
“紫虛?”阿狗知道這個人,卑視地說:“是個妖道。”
因為是“妖道”,才會跟趙文華臭味相投。照胡宗憲說,紫虛善修煉之術,最近正在從事一項新的試驗,從童便中提煉出一種白色的粉末,名為“秋白”,功能強精補腎,恰為在西苑修道的皇帝最喜愛的藥物。趙文華之與紫虛投機,正以此故。
“‘秋白’快煉成功了。功效如何,不得而知。趙某人巴不得能早日親身試一試,所以這些日子,常常到太清宮去看紫虛。能在他輕車簡從的時候下手最好。”
“嗯,嗯,是!”阿狗望著胡宗憲,希望他再說下去。
“所謂輕車簡從,至少也有十來個衛士在他身邊,一擁而上,白刃交下,你想留條命也很難。”胡宗憲問道:“你會射箭不會?”
“會!”
“那就行了。”胡宗憲欣然說道,“我安排你藏在一個地方,喏,這裡!”
他指著另一個圓圈,代表從趙文華到太清宮必經之路的一座廟宇。這座廟宇,也是胡宗憲從總督行轅到趙文華的行館所必經之路。
“到那一天,我會算好時間,在趙某人經過那裡時,我也正好到達。這樣,我就可以掩護你了。”
阿狗設想當時的情況,先躲在那座廟宇中,等趙文華的轎子經過,放冷箭暗算;衛士根據箭的來路必然包圍廟宇,四下兜捕。自己當然要逃,逃的方向,當然是迎向胡宗憲的來路。
以後呢?他在想,胡宗憲的所謂“掩護”是什麼?
一個念頭不曾轉完,胡宗憲開口了:“你要往這面逃。”他指點著方位說,“記住!凡是廟宇,必是朝南;你往廟的後面逃,就是向北。讓我的衛士一抓住,你就安全了。”
“為什麼一定要抓住呢?”阿狗很坦率地問,“放我走了,不就完了嗎?”
“是的。應該可以放你走。不過,那一來,我不好交代,效用就差了。”胡宗憲緊接著說,“不是我自私,為保全自己,拿你送禮。你要知道,如果你從我來的方向逃走,縱放的嫌疑太重,趙某人會起疑心;一有疑心,我說的話他就不肯聽了。”
阿狗想了想,明白了胡宗憲的用意,“我知道了!”他說,“這是條苦肉計。”
“對!你很聰明。不過,”胡宗憲提高了聲音說:“你絕不會受苦。”
“大人的用心,我很明白,不過,只怕大人不能自主,趙某人要提我去審問,那又如何?”
“不會。我自有一套話拒絕他的要求,只讓他派人來會審,讓你有機會好好罵他一頓。”
一切行動的細節,大致商量就緒。最後要問的,就是哪一天動手?
這一點胡宗憲無法回答,整個計劃的難處也就在這裡。彼此都認為只有等待機會。趙文華起居無時,尤其是訪問太清宮更無一定的時刻。
“在紫虛,開爐修煉,卜晝卜夜,隨時都可以跟趙某人見面;在趙某人,既非公事,不受官場儀注的約束,興來之時,隨時可找紫虛。我看,”趙文華說,“只有等機會。”
“我不會等!”阿狗老實答說,“這件事懸在心裡,整夜睡不著覺。要不到十天,我就非發瘋不可。”
胡宗憲默然,負手散步。在屋子裡繞來繞去,有時顯得焦灼不安,有時卻又拈花微笑。阿狗始終捉摸他的心裡,到底閒豫得意,還是遭遇不大的困擾?
突然間,胡宗憲站定回身,如電般的目光緊盯著阿狗問道:“你剛才說的那件事,我可以考慮。”
“回大人的話,”阿狗急急問說:“是哪一句?我想不起來了。”
“你不是說想跟徐海見一面?”
“是!”
“我改了主意,可以讓你跟他見面。”
阿狗大喜,急急問道:“什麼時候?”
“就在今天晚上。”
“今天晚上?”阿狗又問:“地點在哪裡?”
“能不能現在就讓我派人帶你跟徐海去見面?”
“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不過怎麼去法,得要好好的研究。”
聽他那突然轉變為慢條斯理的語氣,阿狗不由有些著急,嘆口氣說:“事到如今,什麼都得認命了。”
“既能認命,事情就好辦。”胡宗憲說,“我是怕你在嘉興等得不耐煩,言語之間會露馬腳;所以先讓你到桐鄉去看看徐海。不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