採取暫時拖延的辦法。
這個策略關係重大,剿倭的成敗,在此一舉。其中關連著上萬人的生死,更不能不格外慎重。為此,胡宗憲特地在這天晚上,召集智囊會議,希望能作成一個妥善的決定。
參與會議的人不多,只有3個,依然是胡元規、羅龍文和徐文長。羅龍文在談了與江稻生的談話,以及這天上午胡宗憲接見的經過以後,還談了徐海的密札。他說,除了葉麻與陳東以外,其餘的賊酋,頗有歸順之意。葉、陳二人,非剪除不可,勸胡宗憲答應他們所提的條件,但不妨指定地點集中,到得上船以後,兩頭封住,放火燒船,葉麻與陳東的部下如龜在甕,何患不滅?
聽到這裡,徐文長大搖其頭,打著他的鄉談說道:“娘殺格,格是捻勿來個!”
相處得久了,胡宗憲已聽得懂紹興土話。“捻”是“做”之意,“捻勿來個”就是“做不得”,當即問道:“文長必有說詞,何以此計不可行?”
徐文長舉出5點理由:第一,殺降不祥;第二,為剪除葉麻、陳東,將他部下萬把人活活燒死,有傷天和;第三,這一把火太熾烈,難以控制,時入新秋,風向由南轉西,變化不定,強弱難測,萬一狂風助烈火,延燒到岸上,會成燎原之勢;第四,海盜所擄劫的都是民間的財物,外加大批船隻,都一火而焚,盡付祝融,未免太可惜;第五,這把火燒過以後,料理善後,極其吃力,殘骸餘燼,塵塞河道,數月不通,於國計民生的關係太大。
這5個理由,沒有一個不當重視;有一於此,便須深長考慮,而況有5個之多。因此,大家一致認可徐文長的主張,“捻勿來個!”
徐海之計,既不可行,然則可行之計又如何?胡宗憲向徐文長微欠著腰說:“一客不煩二主,索性請老兄劃一策,付諸公斷。如何?”
徐文長當仁不讓,獻了一條擒賊先擒王之計。胡宗憲分別徵詢胡元規與羅龍文的意見,無不表示贊成,而且提供了好些補充的意見。這一夕之談,不但決定了方略,連執行的細節亦都商量好了。
但是,還不能馬上見諸行動,因為這一計的最後決定權,操在趙文華手中。
※ ※ ※
“汝貞!”趙文華直到聽完才開口,“聽你的口氣,似乎擒賊先擒王之計,已經無可變更的了?”
胡宗憲一愣,辨出他的語風有異,略略沉吟了一下,覺得有趕緊宣告的必要,“不,不!”他說,“未得華公批准之前,自然不能算定案。”
“這倒也不是這麼說,你我還分什麼彼此?”趙文華的話也說得客氣,“不過,倘或真的沒有定案,我倒有點意見。”
“是,是!請華公吩咐。”
“我看倒是徐海的那計好!”
此言一出,胡宗憲大驚失聲,如照此而行,東南半壁,免不了一場浩劫,只怕非十來年不能恢復。
“你想,汝貞,”趙文華津津有味地說:“一舉而殲賊上萬,真正是千年未有的奇功!”
胡宗憲心冷了半截,知道要說服他放棄成見,不是三言兩語可了之事,眼前只有沉著下來,等他說完了,再想法子應付。
“至於說殺降不祥,你擒賊擒王,不一樣也是殺降嗎?”
“這有點不同的。”胡宗憲很謹慎地答說:“擒賊擒王,只殺有異謀的葉麻、陳東二人。裹協從賊者,朝廷王法,亦在矜恤之列。”
“什麼裹協從賊?這班人,哪一個不是血腥滿手?他們該矜恤,死在倭刀之下的無辜百姓,可又怎麼說?”
這話多少似是而非,但卻不容易駁得倒。胡宗憲心想,既然他體恤百姓,便從百姓身上找題目、做文章,不失為對症發藥之道。
“華公視民如傷的苦心,實在令人感動。我跟大家商量,最大的顧慮,亦就是為了百姓,第一,大火蔓延,難以控制;第二,料理善後,少不得徵發民伕,重勞民力;第三浮屍滿河,在這‘秋老虎’的季節,會生瘟疫,那可是件不得了的事!”
“話不錯。不過,只要事先料到了,應付起來也並不難。”
趙文華說:“防止火勢蔓延,可用堅壁清野之法;料理善後,亦不必完全徵發民伕,我把各路的兵都調了來幫忙。”
話越說越遠,越說越擰了!胡宗憲唯有默不作聲;而趙文華卻越想越得意,越說越起勁。他說。自古以來,大兵之後必有大疫,這是上天以萬物為芻狗的一種妙用;無用之人要多死掉些,有用的人才能吃得飽。不然生生不息的人口繁衍,而糧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