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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部分

於想回川沙老巢,但這一次擄掠所得,非常豐富,非有船裝載不可。如果由陸路回川沙,除非單身脫走,否則車載揹負,行動遲緩,官兵攔一陣、殺一陣,連人都到不了川沙。

於是,胡宗憲派人潛入敵陣,挑撥那“歸思”特別濃厚的海盜,作為活動的目標,散播出頗能打動盜心的種種流言。

這種流言是說:胡宗憲因為朝廷特派趙文華徵調重兵,南來督師,深為惶恐,怕皇帝因為他剿倭無功,將他下獄治罪,所以急於求和。但他又舉棋不定,一則怕自己先提出求和的意思,倭寇海盜開的條件太高,不能接受;再則存著希冀之心,趙文華既然是知好,而且隨帶重兵前來,如能借他的力量,大大打個勝仗,那麼事先求和便是大大的失策。

因此,葉麻、陳東的部下,都在暗中談論,認為胡宗憲既有此意向,真是脫身的好機會。如今是連葉麻、陳東亦已聽到這話,雙方接觸的機會快成熟了。

“現在穿針引線靠徐海,徐海怎麼個做法,又要靠你!”羅龍文說到這裡,停下來問道:“翠翹,你想,你是不是很重要?整個局勢的變化,你是個關鍵。”

這當然是過甚其詞,有意抬高王翠翹的話。她細細聽完,內心感到異樣的興奮,“羅老爺,”她謙虛著說,“徐海怎麼樣做法,當然是這裡已經替他想好了的,我不過帶句話而已。”

“豈止帶一句話,其中長期大論的道理,神而明之的做法,都要靠你轉達。說錯了一句,就會壞了大事。”

“不會!”王翠翹答說:“這點聰明我還有。”

“好!那麼,我告訴你。”

※ ※ ※

燈下相見,如在夢中,哪怕當年如膠漆似相投,形影難分,此時由於時間的相隔,彼此都覺得有一大段距離阻亙著,彷彿牛郎織女在銀河兩岸,唯有遙遙凝視而已。

終於是王翠翹先開口:“你變了!阿海!”

“阿海”二字既陌生、又親切,多少年沒有聽人用過這個稱呼,徐海突然覺得距離縮短了,很快地踏上幾步,拉著王翠翹的手問道:“我怎麼變了?”

“醜死了!”她皺著眉說,“你看你,穿的什麼衣服?”

徐海是穿的一件名為“油疙瘩”的日本式浴袍,長可及膝,露出一雙泥腿,自己看看形相亦覺不雅。當即答道:“你不愛看我這件衣服,我馬上去換。”

說著,徐海便喚小嘍羅打水,就在院子裡脫光了,大洗大抹了一番,然後換上了整套的衣帽鞋襪,打扮成一個秀才模樣,方始再來跟王翠翹相見。

“這才是!”她滿意了,“自己好好有衣服不穿,去穿得那種鬼樣子!”

徐海笑了,“你倒一點沒有變!”他說,“說話還是咭咭呱呱,半句不肯饒人的樣子,而且也還是那樣漂亮。”

“謝謝你,用不著你恭維我!”王翠翹問道:“我問你句話,這幾年我在哪裡,你知不知道?”

“知道,當然知道。”

王翠翹所耿耿於懷的,是徐海還俗“落草”,事先沒有跟她見一面,問問她的意見。而在徐海覺得一時不便解釋,也不必解釋,所以只是笑笑不答,或者有意顧而言他,因此,氣氛便顯得不大融洽了。

“我們吃飯吧!”徐海陪著笑說,“你老遠地來,肚子一定餓了,什麼話都等吃了飯再說。”

這可以算是一個暗示,到得晚飯以後,羅幃雙攜的當兒,有多少話不好說?王翠翹當然也懂得他的意思,可是她不能沒有疑慮,因為就在這接談的片刻,她發覺徐海已有了許多改變了。

第一是驕奢。泡來的一碗六安岕片,嚐了一口說味道不正,要換洞庭碧蘿春;等喚了碧蘿春來,又說水不夠燙,香味出不來。這份喝茶的講究,跟他的身分太不相稱。

第二是粗暴。就為了那碗茶的開水不夠燙,他橫起腳來就踹,把個小廝踹的捂著小腹蹲了下去就站不直了。這都是因為做了強盜的緣故;王翠翹決定要切切實實地拿他矯正過來。

因此,一到桌上,還未坐下,她就搖著頭說:“這些東西我都不能吃。”

一桌子的珍餚。即令廚子的手藝差些,材料是好的,徐海不免稍有詫異之感,“怎麼不能吃?”他問。

“我吃齋。”

“吃齋!你怎麼不早說?我叫他們弄素菜你吃。”徐海說道:“夏天,倒是吃齋好!有最好的口蘑——”

“不!”王翠翹打斷他的話說,“我吃白齋。”

“白齋”就是隻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