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事都是命中註定,不必怨天尤人,素芳,我只託你一件事。”
“呃!”
她既未應承,亦未拒絕,不過在徐海的感覺中,她必能受他之託,很鄭重地說:“翠翹跟我如結髮夫妻一樣,雖說遁入空門,或者還在痴心妄想地盼著我,看來是盼不到了,將來要請你替我照應她。”
當他說到“看來是盼不到了”時,素芳已有不忍卒聽的模樣,背過臉去,悄悄拭淚;等他說完,她轉過身來答道:“二爺,既然她出了家,自有人照應。何況,我聽說心雲老師太道行很高,會度化她,消她的煩惱;只怕我就是想照應她,也沒有機會。”
這番話多少是出乎徐海的意料的。不過細想一想,倒也頗有道理,因而欣慰地答說:“但願如你所說的那樣。”
“二爺,我還有句話。事情或者不致壞到那種地步,羅師爺到底不是一點人心都沒有的人!只為趙文華濫作威福,逼得太利害,不能不使一使障眼法。做人總要往寬處去想,你說是不是呢?”
“這是你想得寬厚。”徐海以一種豁達的語氣說,“好吧,我聽你的就是。”
“是真的聽我,還是假的聽我?”素芳很認真地說:“二爺,我總算也伺候了你一場,你總不忍心在這個時候,還氣我吧?”
徐海想起古人所重的是,所謂“生死一諾”,因而考慮了一會,毅然決然地說:“好!我決不起你。”
“二爺我再說一遍,我的意思是,你躲在地窖裡,非到萬不得已,決不決裂,相信羅師爺不致有害你的心。是這樣答應我嗎?”
“是!”
“那麼,李大爺呢?”
“我會勸他。”
“勸不聽呢?”
“不會的!”徐海答說,“我那兄弟最聽我的話。”
“多謝二爺!”素芳很欣慰地說,“二爺,你請下去吧!我想最多躲個半天,一定可以出來了。”
看她這種神情,徐海頗為困惑,不知她有什麼把握,能夠如此樂觀?而這個疑團能不能及身看到解釋,卻又大成疑問。因此,走下去地窖時,反倒是懷著一股好奇心,於是必死之念,也就無形中沖淡了。
“二爺,李大爺,”素芳在上面說:“我要蓋活板了!再見。”
“再見,再見!”兩人異口同聲地回答。
活板一蓋,感覺又自不同,徐海說道:“兄弟!你要沉著,這像在水裡一般,頂要緊的是心脾氣和,不可浮躁。”
“我懂!”阿狗說道:“二爺,你這面來,這面乾淨些。”
就在轉角之處,阿狗已清理出一塊比較乾燥的地方,兩人倚壁而坐,共著盞昏黃的燈,彷彿彼此聽見心跳。
在徐海,最要緊的一件事,就是拿素芳叮囑的話,告訴給阿狗聽。說完,他又加了一句:“我已經答應她了。”
“答應歸答應,我們還是可以獨行其是。”
“不!”徐海答得很快,也很堅決,“這是生死一諾,決不可翻悔。”
阿狗默然半晌,萬分不願地說:“那我也沒法子了。”
“兄弟,”徐海撫著他的手低語:“我知道你心裡委屈。我做錯了一件事!”
“二哥,你是說不該答應她這個要求?”
“不是!我是說,我當初對素芳不該沒有一個明白表示,我應該告訴她,我不喜歡她,讓她早早死了那條心,到現在弄得好像既對不起翠翹,又對不起素芳。”
阿狗無法贊一詞,心裡不免詫異,是幾時起的,生龍活虎般的徐海,弄成這等脾氣媽媽的樣子?都說“兒女情長、英雄氣短”;他在想,其實怕是“英雄氣短”了,才會“兒女情長”!
“此刻我倒又放不下素芳了!”徐海又說,“現在想起來,她剛才跟我說的那些話,一定含著什麼用意在內,很想問一問明白。可是,來不及了。”
臨死還留下憾事,令人好生不忍。“也許還來得及!”阿狗一躍而起,踏上臺級,推一推活板,頂不上去,想來已用錢櫃壓住了!
“叫一聲看!”徐海在他身後說。
於是阿狗喊道,“素芳、素芳!”
第一聲低、第二聲高,如果素芳在屋內,一定可以聽得到,然而並無反應。
這可以斷定她離開她的臥室了。兩人怏怏然仍回原處;都在懊悔不該作此一番呼叫!因為經此一來,內心便有種已被幽禁,不見天日的感覺。而這種感覺是很難消受的。
於是兩人便都用回憶往事,作為忘卻眼前,驅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