爽的潞州,“納其涼冷,可以延數年之分。”
薛嵩的勢力不敵田承嗣,得此資訊,日夜憂悶,計無所出。他家有個青衣侍兒紅線,善彈月琴,又通經史;薛嵩重用她執掌機密文書,號為“內記室”。此時見薛嵩好些日子寢食不安,叩問心事;薛嵩長嘆一聲,將田承嗣的陰謀,細細告訴了她。
紅線以為不足為憂。要求薛嵩準她到田承嗣駐節之地的魏城一行。往返七百里,不須十天半個月。初更啟程,五更復命,只須大半夜的功夫。
薛嵩知道她是異人,姑且聽她所為,果然五更將盡,“忽聞曉角冷風,一葉墜落”,紅線從魏城回來了。
據紅線說,她在午夜過後不久,便到了魏城,直入田承嗣的臥室,取了他枕頭邊的一個金盒歸來。換句話說,胸前佩著“龍文匕首”的紅線,是留下了田承嗣的一條性命。
開啟金盒內看,內中貯著田承嗣的“八字”。這是再也確鑿不過的證據。薛嵩喜不可言,當即親筆寫一封信說:“昨夜有客從魏中來,雲自元帥床頭獲一金盒;不敢留駐,謹卻封納。”將金盒封在信中,遣派專使,馬不停蹄地送交田承嗣。
到達魏城,已經半夜,而田承嗣正為無端失去了金盒,大事搜尋,弄得一城憂疑,惶惶不寧。薛嵩的使者,用馬鞭叩擊府門,要求立刻晉見。見到田承嗣,送上信和金盒,田承嗣驚得幾乎厥倒。第二天備辦重禮,專函道謝,向他的兒女親家道歉並保證,決不會侵犯潞州。
看到這裡,阿狗恍然大悟,胡宗憲是要找一個“紅線”!可是疑問亦與之俱生,他要做“薛嵩”,何不明言?為什麼藏頭露尾,幹此曖昧行逕?
想到這裡,他的心反而靜下來了。因為他發現胡宗憲是拿一種真正認為“後生可畏”,而不願用對“廝養卒”的態度來看待他的心情相待,既然如此,就無須哀詞相懇,更無須痛哭陳情,只要平心靜氣地交涉好了。
話雖如此,心頭思緒如麻,不相干的細務瑣事,次第奔赴心頭。好久、好久以後,他才想通了一切,下定了決心。
於是,他踏著安詳的步伐走出書房。靜悄悄的走廊和院子,不知何時,一下子湧出來好些人,悄無聲息地各據要路,是如臨大敵,毫不放鬆的景象。
阿狗微感意外,毫不驚慌,反覺得有這一戒備森嚴的情況,可以證明胡宗憲已有周密的部署,因而也就對自己將要展開的作為,更有信心了。
“管家在哪裡?”他站住腳,朗聲相問。
“李大爺!”有個中年漢子應聲而前,“有什麼吩咐?”
“不敢當!”阿狗答說,“有兩件事麻煩管家。第一、我有個伴當,名叫喜兒。託管家到轅門外,照牌下問一問,如果在那裡,就煩管家帶他來。”
“是!第二件呢?”
“第二件是,我即刻要見總督。”
“這——”那管家面有難色,“我家老爺肯不肯接見,我不敢說。”
“那不要緊,要緊的是,有句話必得跟總督說清楚。只要這句話說清楚,總督一定接見。”
“噢!有這樣的事?”
“一定會有這樣的事發生。總督知道,只要你肯通報,總督怎麼忙,也得抽出功夫出來敘一敘。”
聽他說得這樣有把握,那管家便如言照辦。不久,喜兒由衛士領了進來。阿狗關照他即刻回桐鄉通知張懷,說事情辦得很順利,所以必須留在嘉興;桐鄉方面,請他會同張義勝等人盡力維持。
接著,胡宗憲回到書房,阿狗要求眾人迴避,胡宗憲也答應了。看清楚了周圍確無第三者,他才把那本《太平廣記》拿到手裡,微笑著注視胡宗憲,卻不開口。
胡宗憲亦報以會心的微笑,“這是部很有趣的書。”他說,“是不是?”
“還是部宋版,拿到典當裡,至少可以當三百銀子。這樣珍貴的書,別人都是用錦套子裝起來,當擺飾看的;不像大人這樣,隨便拿來看著消閒。”
“書原是要人看的。”胡宗憲問道,“你想來看了?看的哪一起?”
“就是大人剛看完的那篇。”
“喔,”胡宗憲逼視著他,“有何心得?”
“鑑古知今,倒有許多感想,也有許多疑問。”
“很好!你說來我聽聽。”
“誰是田承嗣?”
胡宗憲笑了,“總不是我吧?”他說。
“我希望大人是薛嵩。”
胡宗憲倏然動容,知道阿狗已充分領悟了他的暗示,脫口答道:“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