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醒道。
曉民第一次和玲玲靠那麼近,看著她漂亮的面孔,聞著她熱乎乎的氣息,立刻睜開了眼睛,變得精神起來。玲玲緋紅的臉頰漾著天真和生機,美麗的杏眼充滿著柔情和甜蜜,烏黑的亮發洋溢著青春和活力,她是那樣迷人,那樣富有魅力。玲玲也用深情的目光注視著曉民,曉民有些不好意思轉過臉去,目光轉向遙遠的天邊,沉浸在往日的回憶之中。
曉民是在母親教書的學校唸的初中,不知是班主任聽說他成績優秀,有組織能力,還是看在跟母親是同事的面子上,一上初一就任命他為班長,第一個學期沒結束,他就加入了光榮的共青團組織。同學們都很推崇他,羨慕他。玲玲跟他是同桌,常向他請教數學題,作文也讓他指點。說句心裡話,他很願意幫助玲玲,玲玲考試取得好成績,比他自己考好了都高興。玲玲對班上的工作一向積極,特別是他分配的任務,完成得更為出色。放學時,玲玲常繞彎兒跟他搭伴走。暑假裡,玲玲約他去水上公園,生病了,玲玲提了東西去瞧他,有時還把父親單位發的電影票,給他和母親送家去……母親很喜歡她,像喜歡自己的親生女兒一樣,常在曉民面前誇獎她,說她聰明懂事,伶俐乖巧。第二年“五四”青年節,曉民做了玲玲的入團介紹人,發展她為共青團員。從此,玲玲對他更加感激,兩人成為形影不離的朋友。
冬雪覆蓋了古老的城市,初中兩年的學習生涯結束了。在學校最後一天,校長做了動員學生們“上山下鄉”的報告,並請了六十年代初期下鄉的三位老知青,談了他們紮根農村幹革命的經驗和體會。三位知青各有特色,都是當時報紙電臺經常報導的典型人物。曉民坐在黑壓壓的學生中間,認真做著記錄,手凍得哆哆嗦嗦,可心裡是熱的。“……我們也有兩隻手,不在城裡吃閒飯……廣闊天地,大有作為……紮根農村幹革命,與天鬥其樂無窮,與地鬥其樂無窮,與人鬥其樂無窮……農村的階級鬥爭尖銳複雜……廣闊的天地需要我們每一個有志氣、有理想、有抱負、有作為的青年到那裡去改造世界、改造社會,我們的紅色江山才不會改變顏色……”老知青的報告鼓舞了他,當時,只覺得熱血沸騰,心潮澎湃,感到生活在大城市平淡無奇,無所作為。要想成為一個最徹底、最聖潔的革命者,只有紮根到農村這個廣闊天地裡去,才能實現自己的抱負與理想,只有農村這個廣闊天地,才是成為一個革命者的唯一場所。
萬各莊 二(4)
學生們戀戀不捨地離開了母校。
殘陽如血,已到了下班的時刻,腳踏車隊像潮水一樣在馬路兩邊流動著,卡車、吉普車、拖拉機在馬路中間穿梭著。玲玲走在人行道上,滿面愁容、默默無語,與一向活潑開朗的她判若兩人。“玲玲,為啥不高興?”曉民關心地問道。回答他的,只有腳下“咔嚓咔嚓”的踩雪聲和汽車的馬達聲。
曉民靠近玲玲問:“你在想什麼?”
玲玲靠在一棵光禿禿的槐樹上,無精打采地低著頭,擺弄了一會兒垂在胸前的辮子,才抬起頭來,深情地望著曉民一眼,才說出了心裡話:“我……我怕下鄉,怕與土坷垃打交道,怕吃不下農村那個苦。”說到這裡,久久凝視著街的對面,幾家小吃店買賣興隆,從那邊不時飄來好聞的香味。
曉民看著玲玲,心裡感到吃驚,沒想到在班裡各項工作都表現積極的她在下鄉問題上產生憷頭為難情緒。“玲玲,你怎麼能這樣?”曉民埋怨她一句,又開導說:“你應該向邢燕子,侯雋大姐們學習,她們都是女的,並且在農村幹出了一番事業。農村是個廣闊的天地,農民的生活都很幸福,並不像你想象的那麼可怕,你看我們的黨報上,不是天天在登‘大寨式的新農村’嗎?”
玲玲反駁道:“你竟相信報紙的宣傳,相信大喇叭喊的,農村如何如何地好,農民如何如何幸福,那全是假的,根本就不是那麼回事。到了農村,簡直是活受罪。我舅家的表哥,鄰居家的張姐,都在農村下鄉。張姐從東北迴到家,大哭一場,說寧願在城裡撿破爛,甚至討飯吃,也不願去農村。表哥從鄉下回來,給我們唱了他們自編的歌曲:小小油燈照泥牆,我來到插隊的地方,一個窩頭呀一碗湯,睡的是農村土炕。雙眼含淚盼爹孃,生活是多麼淒涼……表哥唱著唱著就哭了。我……我怕……”玲玲說到這兒,眼圈紅了,淚水湧出來,在粉紅的臉蛋上劃下兩道淚痕,“我真恨我媽,生下我們四個兄妹。”
自從偉大領袖發出知識青年下鄉的號召,城裡就有了政策規定,凡有兩個子女的,其中的一個必須去農村下鄉,否則不予安排工作,登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