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移走向死亡,好像每一秒都是一首歌的關鍵;許多的“關鍵”再組成一首無聲的歌,漫長,漫長。它唱著時間慢慢流,天井依舊在。我呢,不去想死,不去想生,只想伴著這時間度過,彷彿每一秒都是瞬間的永遠。因而,我想,天井的靜更是靜得讓人安心。它安靜的一切源是安穩,同時也讓我安心,平靜。
趁著年輕,趁著心情平靜,於是,我想在一夜大雨過後,在第二日午後,走上天井面前廣大的田野,散步,賞景。閒閒地走著,舉頭四望著。腳下清新的泥土,山間新鮮的面貌……這才是生活呀!天井下真正的生活!
年輕的生活不缺少浮華,只缺少王維山居的那份恬淡。而天井裡的生活,有浮華但不缺恬淡,有溫馨但不缺獨立,自由——現在,每當一走到天井附近時,我都感覺到人已回到了家。其實,天井何嘗不是房子的一部分,家的一部分,甚至就是整個家。一眼望著天井時都像是望見了家。一股家的溫暖感覺不由地生髮出。所以,我明白天井裡那樣的生活,並且,對它著迷。
我不知道我老了的時候,會是什麼情形。但無疑問的一點是:我一生都感激天井;我一生都羨慕天井生活。
三
“天井”一詞,我曾在書中見到多次,只是一直不曉其義。使用“天井”一詞最多的地方,在我的印象中,該是巴金的《家》,其中多處寫到他們許多兄弟姐妹到大宅院的天井裡玩。——若是不讀幾本書,我恐怕會成為“天井”一詞的一個遺忘者。
但是天井的真實,在今天愈來愈成為一種口頭話,好像將要成為博物館裡陳列的模擬物。在城市裡,大宅院早已“長成”了擁擠的高樓大廈。在郊區的別墅房子有花園菜田,但那些花園,菜田太雅,太乾淨,太脫俗,它不叫天井,它也不是天井。
房屋裡的桌椅擱久了,會被時間積上厚厚的灰塵;天井裡的動靜被忽視久了,會自生自長,衰草披離,野花點綴。——是它久無人矣。但更茂盛,呈茂盛貌;但更有一個天井的魂兒繚繞著天井不去。
我想不透的是,人類的參與為何會顛倒了彼此。——難道真是愈來愈多的人在白天睡覺,在夜晚出行?
錦碑
在無邊的黑夜中,在不盡的山林深處,闊地之上,燃燒著一堆“熱鬧”的篝火。這篝火本身火光十足,是不寂寞且不甘寂寞的;但此深夜山林中沒有一個人,這堆火便不得不寂寞且顯得寂寞。好似人們的一個個心情中的某一個,特殊的但是是難得的,好似我長久地欲曝露出我的心情,而在想念中立出一個完全代表此般心情的碑。碑文不必有,一個人配有一塊碑,已足以說明這一切。好比知道那堆篝火的存在,不必知道篝火燃燒的實景狀況,便已能覺察到那種——心情。
先說天氣吧。應該是這樣:我很小的時候,在對凡事都開始有了點模糊印象的時候,我最喜好的天氣就是陰天,吹著大風的陰天。尤其在暴風雨來臨之前,那種陰天,我會很高興,我會覺得這就是詩。(彼年的我還不知道什麼是詩,也不會說出自己會喜歡這種天氣的話。)一切陰鬱,好似一個人豪壯的胸懷。(可以對比晴朗。)風吹在身上,不光是感覺舒服,而且再怎麼強勁,風也不會把人推動半步,於是,人的強大感便從此處產生。漸漸地成年後,我依然對那種天氣痴迷。我以為,那樣的天氣就蘊含有詩的美。成年的我總有孤單、寂寞的時候,而且說不定此時彼時就會如林黛玉般敏感傷感。但我總寧願沉浸在熟悉、孤寂的歌詞中,或者一段舒緩隔世的鋼琴曲中,讓情緒在陰霾的天空下肆意馳騁。但到處都是陰沉沉的,如何馳騁得開呢?好吧,那就獨自地在詩或歌中,自我醞釀再發酵吧,雖然我懂得,別人不解我的那份真正的陰霾下的感傷與敏感,亦如他們不懂那從未見過與聽過的篝火。
我還記得我的大學時代的情景。那是晚秋的時候,那時,偌大的校園內的行道上落滿了黃葉。但秋風仍是一陣緊似一陣地刮來,颳得似乎連路燈都在跟著晃動,更不要說到處微微拂動的落葉。我在這昏暗跳動的光線下,走過那立在道路兩旁的古樹。可以想象,也應該想象,那一天在傍晚路燈下,熱鬧奔忙的大學校園中,他一個人孤寂地行走,而心中正是心痛與憔悴。人不是“為伊消得人憔悴”,也說不上是任何的“不得志”。——可能是苦於“不得訴說”的殘忍事實。我被人被物所隔絕的事實,實在該等同那堆篝火被創造出來的事實。
有一段時間,我深深地為那段生活憂傷。猶如歷史上那許多人都為秋天的到來悲傷。我想我可能不是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而是他們的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