珀塞爾這個愛爭吵的老無賴還從來沒有這麼大膽過。也許他比任何人都餓得難受,從這點來說,多少還能使人諒解幾分。
我從來沒有想到,布萊居然能這樣剋制自己。在“本特”號上的時候,我常常見到他為了一點小事而大發脾氣。現在他完全有理由大發雷霆,但他還始終保持鎮定。我看這是因為他明白我們實在是委頓萬分,瞭解我們眼看著前面的小島猶如樂園,卻不能上岸休息的那種辛酸苦楚。但木匠對他的侮辱也太粗魯,太不公平了。這一點,他也非常明白。
布萊為怕自己發火而一時不開口說話。過了一會兒,他說道:“珀塞爾先生,立刻開始工作。如果你不幹,老天作證,那你就上岸吧——同我一起上岸,而且只有我一個人陪你一起上岸。”
那木匠知道自己有錯,就立即服從了。那些膽敢支援他的人,還有其餘的人,都目不轉睛地盯著岸上的動靜。
萊勃格叫了起來:“是的,先生,有人發現我們了,果然不錯!你們往遠處看呀!”
六七個野人從茂密的灌木叢中鑽了出來,一直下到海邊,朝我們張望。我們現在正好對著小灣的入口,能把他們看得很清楚。他們只在腰部圍了一條短裙,其餘的地方*露著,手裡拿著長矛和弓箭。差不多與此同時,廷克勒和海華德在小海灣裡面的海岸上發現一條通往山巒的道路。不少印第安人從這條道上急急忙忙地奔了下來。海灘上很快就擠滿了人。他們狼奔豕突地來回跑著,顯得激動萬分,嘴裡還不斷地嗥叫,我們離那麼遠都能隱隱約約地聽到。我們能看到小海灣裡的半圈海灘,見不著獨木舟。但也許在樹林裡藏著什麼東西。
第七章 最艱難的時刻(4)
珀塞爾在半小時以前把自己說得那樣大膽,現在看到越來越多的野人時卻又惴惴不安起來,不時往岸上偷看兩眼。
“你就幹你的活兒吧,不要往別處看,先生!”布萊命令道,“你在岸上的朋友會等著你的。”
在我們這些人當中,要數廷克勒的眼睛最尖。他報告布萊說:有三、四個印第安人正回身往山上跑,顯然想翻過山頭回到大海灣去。
“他們一定會通知那邊的人,先生,”弗賴厄著急地議論起來。“在大海灣那裡肯定有獨木舟,他們想用它追上我們。”
“我看這是必然的,先生,”布萊平心靜氣地答道。“不過我們還來得及把風雨布補好。”
我再也沒有想到珀塞爾工作起來會像現在這樣勤奮。布萊無情地盯著他,一點也不許他馬虎。
風雨布剛剛補好,一條大型獨木舟就從北邊的海岬那裡出現了。上面載著四五十個野人,離我們大約一英里遠。船上沒有帆,但每邊有十個至十五個人划槳,正在迅速趕來。
“珀塞爾先生,”布萊說,“你說你一點也不怕他們,既然如此,你大概願意讓他們靠近我們吧?”
要那木匠承認錯誤,那從來就是不可能的。但這一次他立即把自己的頑固和驕矜一口嚥了下去。
“不,先生,我不願意。”他答道。
“很好,”布萊說,“掛上船帆,科爾先生。”
我們伸開僵硬的肢體,立刻掛上那兩面船帆。小艇開始駛離海島沿岸。在小艇同那獨木舟的追逐中,我們緊張到了頂點,忘掉了飢餓,忘掉了潮溼的衣衫,忘掉了一切。開始,那些野人追得很快。不划槳的野人揮舞著武器,甚至向我們彎弓射箭。有幾支箭落在我們船後不遠。他們的意圖實在清楚不過了。這時,船帆已經鼓滿著風,兩條船之間的距離逐漸拉開了。他們終於停止追逐,撥頭駛進小海灣。我們仍按原來的航線繼續進發。
那天下午我們的情緒低落到了極點。茫茫大海,灰濛濛的,顯得十分寂寞。大多數人都知道,就以新荷蘭來說,我們的航程連一半都不到,至少還要兩個星期才能到達那裡。至於以後的航程,我們連想都不敢去想。
下面發生的事,我實在不願提起,但我的筆不能不如實地記敘下來。事情是這樣的,船上有一個人居然傷天害理地下手偷了一塊兩磅重的豬肉,就是在這天夜裡乾的。布萊艦長早就下令把麵包鎖在木匠的工具箱裡。但那珍貴的豬肉卻沒有這樣嚴謹地保管起來,只是用布包上,貯在船頭。這天夜裡,風浪大作,暴雨傾盆。大家搏鬥了一夜,誰也沒有合過眼。次日黎明,布萊艦長下令分配每人一匙甜酒和半盎司豬肉當早飯。正是這時發現了豬肉被竊的事。科爾先生在報告時那種恐怖的神色,我到現在還記得清清楚楚。“有一塊豬肉不見了,先生。”他報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