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說“李總管請中堂說句話。”
於是榮祿隨著他先去看李蓮英。見了面卻又不急著說話,拿西瓜,端金銀露,又請他寬衣擦臉,張羅了好一會。榮祿宿汗既收,精神一振,覺得該辦正事了,便即問道:“蓮英,你有話?”
“沒有什麼話。只請中堂來涼快、涼快,不忙著見老佛爺。”
李蓮英說:“牌子我壓下來了,沒有遞。”
“怎麼著?老佛爺在歇午覺?”
“不是!”李蓮英說:“今天心境不好。誰上去,誰碰釘子,犯不著。”
原來是格外關顧之意,榮祿深為心感,道謝之後又問:“是為什麼不痛快?”
“還不是那父子二人。”
所謂“父子二人”是指載漪與大阿哥。榮祿點點頭說:“一位已夠受了!何況還是爺兒倆!”
“唉!”李蓮英嘆口氣:“老佛爺一輩子好強,偏就是這件事,總是讓她不遂意。”
“怎麼啦?又惹老佛爺生氣了?”
“豈止生氣!”李蓮英放低了聲音說:“今天鬧得太不象話了!老佛爺差點氣得掉眼淚。”
榮祿大驚!慈禧太后生氣見過,慈禧太后掉眼淚也見過,可就沒有見過慈禧會氣得掉眼淚!
“那不是奇聞嗎?”
“也難怪,是老佛爺從未受過的氣。就是一個鐘頭以前的事,端王帶著一幫人進宮……。”
“那一幫是什麼人?”榮祿打斷他的話問,“是義和團?”
“中堂倒想,還有誰?”李蓮英答說,“今兒個情形不同,更橫了!有個大師兄見了老佛爺居然敢揚著臉、歪著脖子說‘宮裡也有二毛子,得查驗!’”
榮祿駭然,“這不要反了嗎?”他問,“老佛爺怎麼答他?”
“老佛爺問他‘怎麼查驗法?’他說‘如果是二毛子,只要當額頭拍一下,就有十字紋出現。’又說‘太監宮女都要驗。’那樣子就象崇文門收稅的,瞧見外省進京的小官兒似地,說話一是一,二是二,簡直就沒有絲毫通融的餘地。”
“老佛爺讓驗了沒有呢?”
李蓮英苦笑了,“中堂,你倒請想,老佛爺如果一生氣訓斥一頓,他們回句嘴怎麼辦?
若說不叫驗,就得跟他們說好話,更沒有那個道理。“說到這裡,他突然一翹大拇指,”中堂,今天我才真的服了老佛爺!什麼人都忍不住的事,老佛爺忍下來了,聲色不動地說‘你們先下去,馬上就有旨意。’大師兄居然下去了。險啊!就差那麼一指頭,紙老虎一戳穿,這時候就不知道成了怎麼樣一個局面了!“
聽得這話,榮祿剛收的汗,又從背上湧了出來,抹一抹額頭,急急問道:“以後呢?”
“以後,可就炸了馬蜂窩了!膽兒都小,哭哭啼啼地來跟我說,還有去求老佛爺的,請老佛爺作主,不叫查驗。老佛爺跟我說:”我也犯不著跟他們去講人情,而且,萬一人情講不下來,我怎麼下臺?你跟太監宮女們去說,儘管出去,那裡就拍得出十字來?果然拍出來了,也是命數,到時候再說。‘我費了好大的勁,總算弄來二、三十個人讓他們去拍,也沒有拍出什麼來,偃旗息鼓地走了。他們也明白,老佛爺給了面子,也還老佛爺一個面子。可是,中堂,你想想,老佛爺受了多大的委屈?“
榮祿不答,連連喝了兩碗涼茶,喘口氣問:“他們要查的就是太監、宮女,沒有要別人?”
聽得這話,李蓮英雙眼眨動,現出警戒的神態,將小太監揮走,拉一拉椅子,靠近榮祿說道:“中堂,有件事可非得跟你討主意不可了!我看,他們今天進宮,象是對付皇上來的,幸虧皇上仍舊回瀛臺去了。照這樣子,不定那天遇上了,萬一、萬一闖一場大禍,怎麼辦?”
“決不能闖那麼一場大禍!一闖出來,大清朝的江山就完了!”榮祿緊閉著嘴想了一會,用低沉的聲音說道:“蓮英,保護老佛爺跟皇上,就靠你我兩個了!我今天就調好手來守寧壽宮。不過,你得奏明老佛爺,下一道懿旨給我,未得老佛爺准許,誰也不準進宮,倘有不遵,不管什麼人,格殺不論!”
李蓮英想一想問道:“穿團龍褂的也在內嗎?”
服飾的規矩,郡王以上的補服,是團龍褂,貝勒就只准繡蟒,不準繡龍。李蓮英這一問,顯然是指端王而言,榮祿毫不遲疑地答說:“對了,一概在內。”
剛談到這裡,只見一個小太監匆匆奔了來說:“李大叔,你老請吧!老佛爺在問了。”
“大概有事找我。中堂,你索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