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妙用,頓覺渾身輕快,心懷一暢。上得炮位,親自動手,將表尺撥弄了好一會,方始下令開炮。
“注意目標,正前方,英國公使館。”張懷芝將“英國公使館”五字喊得特別響,停一下又大吼:“放!”
炮目應聲拉動炮閂,一聲巨響,炮彈破空而起,飛過城牆,接著又是一聲巨響,只見外城正陽門大街與崇文門大街之間,煙塵漫空,卻不知炮彈落在何處?
※ ※ ※榮祿的住宅在東廠衚衕,離東安門不遠,因而炮聲震撼,格外覺得驚人。他沒有想到張懷芝會這麼快動手,意外之驚,更沉不住氣,從藤榻上倉皇而起,一疊聲地喊:“快拿千里鏡,快拿千里鏡!”
一面說,一面往後園奔去,氣喘吁吁地上了假山。京中大第,多無樓房,只好登上假山,才能望遠,等千里鏡取到,向南遙遙望去,煙塵不在內城,方始長長地舒了口氣。
“請陳大人來!看炮彈打在那兒?”
“陳大人”就是署理順天府府尹陳夔龍。因為榮祿要問炮彈落在何處,得先查問明白,所以隔了好久才到。
“炮彈落在草廠十條。”陳夔龍答說:“山西票號‘百川通’整個兒沒了。”
“傷了人沒有?”
“怎麼能不傷人?大概還傷得不少,正在清查。”
“可憐!”榮祿搖搖頭,“無緣無故替洋人擋了災!”
“中堂!”陳夔龍詫異:“莫非……?”
“咱們自己人,說實話吧!張懷芝這個人,總算有腦筋,有機會得好好兒保舉他。”接著,榮祿將張懷芝來要手諭的經過,約略說了一遍。
“中堂真是‘運用之妙,存乎一心’。不過也虧張統帶居然體味出中堂的深意,這一炮雖說傷了百姓,倒是救了國家。”
“是啊!傷亡的請你格外撫卹。不過,不必說破真相。”
“是,是!夔龍不能連這一點都不明白。不過,皇太后面前,就這一聲響,能搪塞得過去嗎?”
“我自然有法子。”榮祿突然定神沉思,好一會才說:“凡事預則立。筱石,有件事,你悄悄兒去預備,備二百輛大車在那裡。”
聽得這一聲陳夔龍立刻就吸了口氣。京官眷屬,紛紛逃難,甘軍又橫行不法,到處截車裝軍械、裝“擄獲”的物資,那裡還能弄得到二百輛大車。
“筱石,”榮祿見他面有難色,不等他開口,先就說道:“你的前程,一半在這趟差使上。再跟你說一句,什麼事都沒有這件事要緊。”
陳夔龍恍然大悟。翠華西幸,榮祿在替慈禧太后作逃難的打算了。
於是他問:“什麼時候要用?”
“但願不用!要用,可是說要用就用!”
陳夔龍心想,天津是京師的門戶,兩宮如果仍如當年避往熱河,啟駕之期視天津存亡為轉移,及今著手找車,還不致誤了大事,因而很有把握地說:“但願不用,果真要用一定有。”
辭出榮府,最要緊的一件事,當然是處理被災之地的善後。百姓很可憐,但也很老實,逢到這種時世,無非自怨生不逢辰,糊里糊塗成了義和團與甘軍手中的冤魂,不知多少的遺屬從沒有向官府提出過任何要求,如今遭了炮彈,順天府撫傷恤死,有錢有米有棺木,反覺得恩出格外,感激不盡。
可是,有件事卻使得陳夔龍有點擔心。原來崇文門大街以西,在元朝有條河,名為三里河,河邊原是收積葦草之地,名為草廠。三里河堙沒,逐漸化為市廛,自東徂西,共有十條衚衕,即稱為草廠一條、二條至十條。此地為各省旅客聚集之區,所以一多會館,二多票號。票號都是山西幫,在洋人不曾大批到中國以前,無論南北,提到“西商”,都知道是實力雄厚的山西客商。自從張懷芝一炮,百川通替英國公使館擋了災,鄰近的十幾家山西票號,連夜會商,決定遷地為良,去投奔貫市李家。
貫市是京北不當大路的一個小鎮,但地不靈而人傑,提起貫市李家,頗有人知名。李家開鏢行,信譽卓著,主人很有俠義的名聲,手下亦有好些精通拳腳的“鏢頭”、“趟子手”,因而為義和團所忌憚,在擾攘煙塵中,得以保持一小片樂土。京中票號,輸送現銀,向來多託貫市李家包運,相知有素,不妨急難相投。商量既定,即時喬遷,到得第二天中午,草廠的票號都在排門上貼出梅紅紙條:“家有喜事,暫停營業”。
票號對於市面的影響,雖不如“四大恆”那樣如立竿見影之速,但人心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