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可以取悅於某方。這並不是我的神經過敏,‘如魚飲水,冷暖自知’,一箭之來,我是明白來意的。” 他給曹聚仁的關於大眾語的信,本是私人通訊,不意被曹聚仁轉發在《社會月報》上。更意外的是,因此引出了署名紹伯的文章:《調和》。 文章說,最近這幾年,青年們追隨著思想界的領袖們之後做了許多努力,有的還付出了生命的代價。倘使生命犧牲了而真理昭然於天下,這死是值得的,就是不可以打渾了水,把人家弄得不明不白。後者的例子,文中列舉了《社會日報》同期上的兩篇文章,一篇是魯迅關於大眾語的意見,一篇是楊人的《赤區歸來記》。紹伯硬把兩篇文章拉到一起,說魯迅替楊人開啟場鑼鼓,還說:“這恐怕也表示中國民族善於調和吧,但是太調和了,使人疑人思想上的爭鬥也漸漸沒有原則了。變成‘戟門坎上的兒戲’了。照這樣的陣容看,有些人真死的不明不白。” 《調和》一樣發表在《大晚報》上,紹伯即田漢,也一樣是青年“戰友”。把“調和”加在一個戰士身上,等於取消了他的全部戰鬥。這一攻擊性行為,很容易使魯迅想起從北平回來後的一件不愉快的事情。周揚主編的《文學月報》發表了署名芸生的《漢奸的供狀》,是模仿蘇聯詩人別德內依罵托洛茨基的語調罵胡秋原的,除了“丟那媽”一類的辱罵以外,還加上不少恐嚇的話,如“切西瓜”——砍腦袋之類。文委書記馮雪峰看後覺得不妥,於是去找周揚,兩人爭吵了起來,不得已請魯迅出面寫文章,代表左聯說話。魯迅還是以個人的名義,用致周揚公開信的形式寫了出來,仍然發表在《文學月報》上;結果引出因《文學月報》的被禁而創刊的《現代文化》第二期上的一篇文章。這文章公開為芸生和編者辯護,標題是《對魯迅先生的〈恐嚇辱罵決不是戰鬥〉有言》,署名為:首甲、方萌、郭化若、丘東平,假名夾雜真名,令人疑是郭沫若的錯排者。文章指責魯迅向“掛羊頭賣狗肉的革命販賣手”“作調和”,“帶上了極濃厚的右傾主義的色彩”,“和左傾關門主義的錯誤無分軒輊”,是一樣在“必須肅清”之列的。還說魯迅的批評“空喊和平”,“等於基督教徒的反對戰爭一樣”,與考茨基的“和平革命論”,“戴白手套革命論”的謬論是同樣性質的。文章還反駁魯迅的不要把革命者塗成嚇人的鬼臉的說法是不成立的,這種多餘的顧慮“將會走到動搖妥協的道路”,至於說革命的敵人不是提筆可以判定生死的話,則是“極危險的右傾的文化運動中和平主義的說法”。文中借用魯迅的原話打擊魯迅,說他“無形中已對敵人陪笑臉三鞠躬了”,其中有一句話分外刺目,是:“我們黨的一時憤恨之餘的斥罵,也並不怎樣就成為問題的”——“我們黨!”什麼黨?魯迅寫信質問,那反應,用他的話來說是模模糊糊。現在又說他“調和”,這不能不使他聯想到那樣一個“黨”的存在,那樣一群有著“英雄”嘴臉而又躲躲閃閃的人。  '返回目錄'  
救亡與啟蒙(7)
像對付林默的文章一樣,他沒有立即作答,直到年底,才在答覆《戲》週刊編者的信中,順便帶及紹伯的文章: ……如果我被紹伯先生的判決所震懾,這回是應該不敢再寫什麼的,但我想,也不必如此,只是在這裡要順便宣告:我並無此種權力,可以禁止別人將我的信件在刊物上發表,而且另外還有誰的文章,更無從預先知道,所以對於同一刊物上的任何作者,都沒有表示調和與否的意思;但倘有一同一營壘中人,化了裝從背後給我一刀,則我的對於他的憎惡和鄙視,是在明顯的敵人之上的…… 對於這段嚴肅的文字,左聯內部有一些人是不以為然的。夏衍看了以後,就呵呵大笑道:“這老頭子又發牢騷了。” 後來編集子時,魯迅在附記裡完全拆穿了這種把戲,指出:之所以向《戲》週刊編者去“發牢騷”,是因為編者之一是“田漢同志”,“而田漢同志也就是紹伯先生”。 在通訊中,魯迅多次把紹伯和林默的名字掛在一起。他說:“叭兒之類,是不足懼的,最可怕的確是口是心非的所謂‘戰友’,因為防不勝防。例如紹伯之流,我至今還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為了防後方,我就得橫站,不能正對敵人,而且瞻前顧後,格外費力。”在周揚把持左聯之後,魯迅正式進入“橫站”著作戰的時期。在這一時期中,年齡疾病,白色恐怖,“奴隸總管”的鞭撲與“戰友”的暗箭,使他不復有左聯成立早期的意氣的健旺,而以悲憤的時候居多。 還有《譯文》事件,魯迅所受的傷害也與“同人”有關。 同人首先是茅盾。早先商定成立譯文社,編輯出版《譯文》週刊時期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