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展開殊死決戰,“兵勢一交,不得卒解”,《三國志》卷三十六《趙雲傳》注引《雲別傳》。按:此語為趙雲諫阻劉備伐吳時所云。魏強於吳,故蜀魏“兵勢一交”,則更是“不得卒解也”。若曠日持久,諸葛亮將長期不能返朝主政,則恐大權旁落於他人之手。若一旦失利,蜀軍損失慘重,諸葛亮不僅不能實現“自取”的圖謀,甚至連相位亦難保。事關個人政治命運的這一重大決策,諸葛亮當然是要慎之又慎。
對諸葛亮北伐的心態分析,並非僅是本人的妄測臆斷,歷史上有極其相似之例,可資佐證。“欲立功河朔,還受九錫”的東晉大將桓溫在其北伐的關鍵時刻,亦不欲與強敵決戰於關中。永和十年(公元354年)二月,桓溫率兵北伐,所向克捷,軍鋒直指長安。北方名士王猛“聞桓溫入關,被褐詣之,捫蝨而談當世之務,旁若無人,溫異之,問曰:‘吾奉天子之命,將銳兵十萬,為百姓除殘賊,而三秦豪傑未有至者,何也?’猛曰:‘公不遠數千裡,深入敵境,今長安咫尺,而不渡灞水,百姓未知公心,所以不至。’溫嘿然無以應”。胡三省注曰:“猛蓋指出溫之心事,以為溫之伐秦,但欲以功名鎮服江東,非真有心於伐罪弔民,恢復境土。不然何以不渡灞水,徑攻長安。此溫所以無以應也。然餘觀桓溫用兵,伐秦至灞上,伐燕至枋頭,皆乘勝進兵,逼其國都,乃持重觀望,卒以取敗。”《資治通鑑》卷九十九《晉紀》二十一。胡三省一語道破天機:桓溫北伐,兵臨長安,為何不攻,“持重觀望”也。因何持重觀望?其一要儲存實力,其二害怕失利,會妨礙其篡奪帝位。
劉裕北伐,戰果最為輝煌,曾一度攻克長安。然劉裕急欲篡晉,恐久留關中,朝廷有變,故留下年僅十二歲的兒子劉義真鎮守長安,自己匆匆趕回建康。史載:
三秦父老,聞裕將還,詣門流涕訴曰:“殘民不沾王化,於今百年,始睹衣冠,人人相賀,長安十陵是公家墳墓,咸陽宮殿是公家室宅,舍此欲何之乎!”裕為之愍然,慰諭之曰:“受命朝廷,不得擅留。”《資治通鑑》卷一百一十八《晉紀》四十。
這是劉裕自欺欺人之言,夏國主赫連勃勃的軍師王買德看透了劉裕的企圖,他指出:“關中形勝之地,而以弱才小兒守之,非經遠之規也。狼狽而返者,欲速成篡事耳,無暇有意於中原。”《晉書》卷一百三十《赫連勃勃載記》。果不出王買德之所料,劉裕“欲速成篡事”,寧可棄關中而不顧,其篡晉不久,長安就再度淪於胡人之手。
與東晉國力相比,蜀漢遠不如之。故諸葛亮北伐,始終不肯弄險。他把北伐的目標和方向選擇在隴右一帶,以圖“分裂蠶食”《三國志》卷四十四《蔣琬傳》。、“廣拓境土”《三國志》卷三十七《法正傳》。,取得區域性戰爭的勝利。從政治局勢、地理及人和條件來看,隴右地區確是曹魏統治區域的最薄弱一環,也是最容易攻佔的地方,諸葛亮認為“平取隴右”,即可穩操勝券,“十全必克而無虞,故不用延計”。《三國志》卷四十《魏延傳》注引《魏略》。
魏延善養士卒,勇略過人,是蜀中唯一一員超群絕倫的上將,劉備拔魏延為漢中督,“一軍皆驚”。在北伐中,魏延曾率兵大敗魏國名將郭淮,立下赫赫戰功。諸葛亮北伐時,“蜀兵輕銳,良將少”,《三國志》卷三十五《諸葛亮傳》注引《袁子》。然而對於魏延這樣一個難得的將才卻始終不肯委以方面之任。“延每隨亮出,輒欲請兵萬人,與亮異道會於潼關,如韓信故事,亮制而不許。延常謂亮為怯,嘆恨己才用之不盡。”《三國志》卷四十《魏延傳》。魏延的軍事才幹,諸葛亮不是不知,但為何不盡其才?箇中之因值得探究。由於北伐是諸葛亮“自取”的本錢,故北伐的軍事指揮大權必須牢牢掌握在他自己手中。魏延可以建立戰功,但必須在諸葛亮的直接指揮下,是諸葛亮神機妙算的結果。然而“性矜高”的魏延卻冀圖“如韓信故事”,單獨統率一支軍隊,獨當一面,這在諸葛亮看來,就是要擺脫他的“領導”,和諸葛亮爭奪北伐的軍功,這當然遭到諸葛亮的“制而不許”。
3。千古之謎:諸葛亮是否“自取”(5)
諸葛亮自出隆中以來,政治道路可謂一帆風順,從一個“苟全性命於亂世,不求聞達於諸侯”的耕夫,一躍而為總攬蜀漢軍政大權的宰相。在劉備“自取”的許諾下,諸葛亮離帝位僅咫尺之遙,然而“北伐”就像一座高不可攀的大山,擋住了諸葛亮登上九五之尊的道路。從公元228年至234年,諸葛亮五次伐魏,可以說是連年動眾而屢出無功,導致蜀國兵疲民困。為了北伐,蜀漢的青壯年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