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如此靜謐。
他清晰地記得他一腳踹去,那海藻般盪開的黑髮,和那張蒼白麵孔上的黑眼睛,如此絕望,如此了無生機……
彷彿萬念俱灰,只在等待著那一刻的來臨,那一刻的解脫……
他痛苦地彎下腰,淚水簌簌落入水中。
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
他們之間明明已再無障礙,他們明明可以長長久久地在一起,直到他們生出一堆的兒女,直到他們鬢滿霜華,依然可以指點江山,笑看天下……
侍從們已跳上剛剛靠岸的小舟,重新划向那片蓮池;連正往回劃的最後一葉小舟,聽了傳話也掉頭重新往那邊搜尋。
但一來一去,已經隔了這許久,即便是立刻找出來,水下的窒息也足以致命了。
唐天霄透不過氣,一陣陣地暈眩,身體搖搖欲墜。
一旁的宮人見勢不對,忙把他從水邊連扶帶拉拖上岸來,勸道:“皇上御體要緊。這邊讓他們繼續搜著,皇上不能這麼溼淋淋地站在冷風口裡,太后聽說不知該怎麼心疼呢!不如……皇上先回宮換了衣衫再過來吧!”
唐天霄搖頭,僵硬地坐在亭邊,緊扣著披於身上的氈毯,定定地望著月下粼粼的波光。
來不及了嗎?
一切都來不及了嗎?
他一心想譜寫的帝后相攜一生的美好傳說,和他的淺媚,他們的峰兒、湖兒,一齊被這冰冷的湖水淹沒了嗎?
他渾身哆嗦著,止也止不住。
最前面的小舟快到那處殘蓮附近時,水面忽然破開。
“嘩啦”一聲,雖然距離很遠,卻也聽得清晰。
水面上有人影浮起,並破開殘荷敗葉,飛快遊向小舟。
唐天霄猛地站起身,再次奔到水邊。
月夜下,看不清那人是誰,但從那泳姿看,並不像是女子。
這時,小舟那邊已有人在向岸上喊道:“找到了,找到了!卓護衛找到淑妃娘娘了!”
卓銳!
在所有人把注意都投在唐天霄身上,連最後一葉小舟都已經返回時,誰也沒想到居然還有個卓銳留在那片殘荷間,鍥而不捨地追尋著可淺媚的下落!
唐天霄嗓子發直,隱隱看著那瘦小的軀體被送到小舟上,低低說道:“朕過來時,這岸邊好像並沒有船。”
宮人答道:“是卓護衛吩咐悄悄從另一邊划來的,剛到就看到皇上那邊出事了。”
“卓銳……”
他喃喃地重複卓銳的名字,不知是恨還是怒,眼神只凝結在載著可淺媚的那條小舟上。
小舟正飛快地往岸邊划著,可以看得到舟上之人正努力在救治著她。
終於,小舟趕到岸邊,通身溼透的卓銳一把自舟上把那個似已僵冷的女子撈起,飛快地踏上岸來,見到唐天霄,也不及行禮,甚至連敬稱也沒用,只是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話。
他說:“她把自己纏在蓮根裡了……用鞭子。”
唐天霄的眼神忽然也像鞭子一樣,冷冰冰地向他抽了過去。
他卻渾然不覺,緊緊摟著懷裡的女子,滿臉慌亂地衝入亭中。
幾名有經驗的老宮女已被從附近的宮殿請過來,此時正手忙腳亂地幫著施救,卻是搬了張寬大的長凳過來,鋪以軟枕,再疊以棉被,將那面色灰白一身淋漓的女子脫去外衣,以乾淨的薄毯裹了,橫置於棉被上,再將其中一隻凳腳懸空,緩緩搖晃著,欲將水控去;卓銳也沒有放棄,跪坐在她的身畔焦急地檢視動靜。
但可淺媚只是靜靜地伏於其上,由著旁人將她怎樣擺佈,一動也不動。
再隔片刻,太醫過來,只一把脈,便已白了臉回道:“這……淑妃娘娘已經沒有脈息了!”
香兒等人站在一邊已低低的抽泣起來;而老宮女擦著汗,也漸漸退了開去,只敢用極低極低的聲音說道:“沒用了……已經沒用了……”
唐天霄木然,勉強站起身來,向前走了一步,便身體一晃,坐倒在冰冷的地面,看著被回地上僵冷仰臥著的女子,竟連伸出手指去觸碰她的勇氣都沒有。
卓銳依然跪坐在可淺媚的身畔怔怔看著,忽轉身向唐天霄行禮道:“皇上,微臣有從海外名醫那裡學來的急救法子,但恐怕要冒犯淑妃,有大不敬之罪。”
唐天霄彷彿連舌尖也麻木了,半天沒能說話,只是略略點了點頭。
卓銳便自側面伏下,托起她的下頷,捏住她的鼻翼,深吸了口氣,然後……對著她的唇緩緩吹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