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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抱住她的腰,將她緊緊攬到自己胸前,用另一隻手奮力向劃去。
他終於探出了頭,看著滿天亂晃的星星和忽然間化作幾輪重疊起來的彎月,重重地吸了口氣。
旁邊小小的腦袋也探了出來,美麗的五官蒼白如紙,散開的長髮海藻般飄遊於水下。可她的眼眸是黑的,黑的彷彿沒有半點光澤,連星月都映不亮一絲半點。
“淺……唔……”
他來不及問她她這樣做的原因,只是想告訴她他會帶她離開,脫離這片她一手製造的混亂的險境。
但她忽然便伸出了手,緊緊抓了他的手臂,一下子將他扯下了水,用冰冷的水,截斷了他驚慌喚著的她的名字。
旁邊影影幢幢,是枯敗卻依然柔韌的荷梗,無處不在般束縛著手腳的行動。
但更束縛他手腳的,是可淺媚如藤蔓般纏上來的軀體。
多少次這般藤蔓一樣的痴纏,他以為是幸福;可這一刻,卻只是死亡。
他盡力掙扎著,卻覺她比自己要靈巧許多。
她一次次地衝上前來抱住他的手腳,束縛他的行動,舉止並不凌亂。
——她分明會游水!她分明只是要他死!
可淺媚……
他惶惑,他不解,可他已無法思考更多。
他已憋不住自己的氣息,又嗆了一口水,一陣陣地暈眩著。
他似聽到了死神張狂的笑聲,久違多少年的瀕臨死亡的巨大驚恐再次襲來。
再也不敢對向自己痛下殺手的女子容情,他揚腿,狠狠地踹上了那纖小柔軟的軀體。
可淺媚的手鬆開了。
她的身體在水中晃晃悠悠,無聲地向後退去。遊弋在荷梗間的黑髮遮住了她的半邊身體,卻偏偏讓他一瞬間看到了那張絕望的面龐,雪白雪白。
她的眼睛浸在冰冷的池水中,依舊是黑的,漆黑漆黑,看不到半點光亮。
可不知為什麼,那一瞬間,他覺得她在哭。
彷彿那無邊無際淹沒著她的,不是池水,而是絕望的淚水。
她被他一腳踹得遠遠飄開,便消失在那片絕望的淚水裡,消失在那無邊無際的黑暗中……
但他終於探出了水面,重重地呼吸著,然後呼救。
守在紅葉亭中的宮人比他預料得要快,已經有幾個會水的侍從劃了船飛快駛了過來。
“皇上,皇上……”
他再劃兩下,覺得無力之時,已被侍從拉上小舟,飛快划向岸邊。
宮人早已亂成一團,慌忙拿了氈毯過來候著,一等小舟靠岸,便急急把他扶起,披上厚厚的氈毯。
唐天霄手足俱軟,看著那晃盪著的水面,閉上眼乾嘔了兩下,才能喘口氣,望向遠處的殘荷。
還有一條小舟在那裡,正把他們方才乘坐的那條小舟翻轉過來,往岸邊拖拉著。
那條小舟上空空如也,後來去的那條小舟上只有兩名內侍。
他的心忽然抽緊,嘶啞著嗓子喊道:“淺媚呢?可淑妃呢?”
護送他上岸的侍從慌忙道:“我們過去時,並沒有看到淑妃娘娘……”
“是呀,並……並沒有看到附近有人掙扎或呼救……”
他們去得極快,即便是不會游水的,也必定有片刻會在水面掙扎。可那片水域偏偏極安靜,又在成片的敗荷之下,縱然有水泡泛起,也無法瞧見。
唐天霄渾身溼透,身體彷彿給凍得僵住了,卻劇烈地打著哆嗦。
他失聲道:“快……快去救人!我的淺媚……淺媚她……”
他的淺媚必定還在池水中。
她選擇那樣的區域下手,定是看中那裡四面都離岸很遠,便是有人趕過去營救,也會因那無數的敗荷殘梗纏繞而難以施救。但她到底失算。她沒想到唐天霄雖然怕水,暈船,卻會游水。
她說他們要永遠在一起,一起……死!
他不明所以,但他聽得明白,她想他死,但她自己也沒想活著。
她不可能從水下潛到遙遠的岸邊而不換氣,因此,她一定還在水下。
無聲無息呆在那片黑暗的水下,靜默地等待……死亡?
唐天霄忽然間痛徹心扉。
他踉蹌地向前奔了幾步,溼淋淋的靴子再度踏入了他最畏懼的池水之中。
靳七等慌忙拉住道:“皇上,天涼,千萬……千萬保重龍體!”
唐天霄抬眼,那片淹沒了可淺媚的池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