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曉得他生性風流不羈,又在花叢中流連慣了,不易在誰身上定下心性,只要他待她好,原倒也沒覺得有甚不妥。
可今年以來,先有宇文貴妃懷上龍嗣,再有可淺媚妍麗絕俗,卻似將他整個心神都勾了去,讓她越來越不安,脾氣也不由地越來越暴躁。
堆山積海的金銀珠寶,並不比他伴她一夕歡愉更讓她心安神定。
“戴不了……”
唐天霄卻似沒聽懂她的言外之意,悠悠道,“怎會戴不了呢?一天天排著戴,一年三百六十天,可戴上三百六十種呢!”
可女為悅己者容,若無人賞,無人看,她又戴給誰看?
沈皇后心裡發苦。
可她既沒有寧清嫵那樣的才氣借詩賦情,借琴傳意,又高高在上慣了,再拉不下臉來如可淺媚那般將愛意寫在臉上,使盡了狐媚子手段去誘奪君寵。
正盤算著怎樣良言相勸時,唐天霄又道:“不過這套首飾可不是給你平時用的。朕想著你入宮也有五年了,一直不曾給你好生過個生日。如今天下昇平,民富國強,亦有鳳儀你辛苦操持的功勞,因此朕已吩咐了禮部,下月你的生辰會好好慶祝慶祝,到時你便戴這套首飾吧。”
他又掀開另一漆盤上的緞布,拉過沈皇后的手一起去摸盤中那明紅色的絲緞。
入手沁涼,宛如冰雪。
他執了她手,鳳眸含情,脈脈望向她,微笑道:“是海外一種冰蠶絲所織,統共才進貢來這麼點。說製成衣物夏日穿了,可清涼無汗,肌理生香。朕想著母后年事已高,不宜貪涼,滿宮裡也就你配得起這個,因此叫他們染了色,送你裁生辰時穿的衣裳罷!”
沈皇后給他滿眼柔情看得心如鹿撞,忙紅著臉遜謝時,唐天霄已鬆了她手,道:“鳳儀你這幾個月總是生病,昨日省親只怕又累著了吧?今晚便早些歇著,朕不擾你,先回乾元殿去了。”
看他轉身離去,沈皇后本來已經調理得差不多的身體又開始不適。
頭疼,心悸,渾身給螞蟻咬過般不自在。
她無力地坐倒在她皇后的寶座上,連連呼喝:“來人,來人,拿藥,快拿藥來……”
唐天霄出了熹慶宮,卻也鬆了口氣,唇角泛出笑容。
走了兩步,便見宮牆邊荼蘼盛放,偶有清風拂來,飛瓣如雪,香氣襲人。
他扭頭問靳七:“為什麼熹慶宮牆外種了荼蘼,怡清宮裡卻沒種?”
靳七愕然,不解其意,順著他口吻道:“要不,奴婢讓人把怡清宮內外也種上?”
唐天霄沉吟片刻,道:“罷了,朕瞧著她就是一架妖氣逼人的荼蘼花,也不用另種了。”
他皺了皺眉,自語道:“不過,這裡種著荼蘼,實在有些不倫不類。”
他拂袖向前走了幾步,又吩咐道:“叫人把這裡的荼蘼都摘了,送到明漪宮吧!”
“明漪宮?”
他小心地提醒,“皇上,明漪宮……是宇文貴妃所居,宮裡植了許多荼蘼,不缺荼蘼。”
唐天霄咳了一聲,道:“沒錯兒,拿個錦袋子裝了荼蘼,都送與容容罷!她愛這個,也算是物盡其用了!”
他袖手往乾元殿方向走去,留了靳七在原地還是半天回不過神來。
自從來了個可淺媚,他在唐天霄身邊二十年便算是白呆了。
唐天霄的思維跳躍得他實在沒法跟得上。
剛抱怨了怡清宮沒荼蘼,卻又不讓他種,反讓他送摘了荼蘼送明漪宮去?
佳期如夢,雙星寫良夜
乾元殿裡,唐天霄換了便衣,便將太后送來的兩名女子叫來,細細打量時,果然容貌甚是出色,身材也高挑豐滿。
——只是太過高挑豐滿了,哪有可淺媚那般腰肢盈盈一握的動人風姿?
便是欺負起來,想必也絕不會有她那般倍受蹂。躪不甘不願偏又婉轉承。歡痴纏不捨的嬌媚風情罷?
心火燎起,他忙端了茶來喝了一口,卻又給燙得舌尖起了水泡,不覺怒道:“這誰泡的茶?”
張美人、張才人俱是滿臉驚慌,急急跪倒在地不敢說話。
雖然舌尖又麻又疼,但他細細品味,卻也覺出這是特地衝泡的好茶。只是在可淺媚身邊呆得久了,曉得她不考究這個,除了特地吩咐,茶水一概都是半溫不熱的,竟習慣了抓過茶盞便喝了。
他心情惡劣,卻也曉得不該遷怒於人,心內甚是懊喪,揮手道:“算了,下去吧!若懂彈琴唱歌,隔了簾子奏上一曲來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