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惠?她這賢惠也太刁滑了!”
唐天霄搖頭,又問道,“你去這半天,就打聽這點子事?”
靳七猶豫著,笑容開始有點難看,“這個……還有一件事,不知奴婢當不當講。”
他的模樣便是想講,卻還故意地頓上一頓,讓唐天霄看著好生不舒服,慢悠悠道:“你若不講便算了。但如果有事故意瞞著,小心朕問你個欺君之罪!”
靳七忙跪了答道:“奴婢不敢。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皇上也是知道的,淑妃和莊世子、成安侯一向有些交情,常會互贈禮物。”
唐天霄點頭道:“這個朕知道。前兒淺媚搬入怡清宮,他們前後送了不少東西來,有珍奇藥材,有錦緞珠飾,還有各地蒐羅來的小巧玩意兒,好像怕朕會虧待了他們妹子似的。淺媚似乎也還了不少禮,連朕送她的東珠項圈都給莊碧嵐了。”
他沉默片刻,又道:“其實也未必是給他的。那是女子飾物,給了他,也便等於給了雅意一般。”
顯然,他對可淺媚把他送的東西轉送他人並不高興,尤其那人還是莊碧嵐。
但若送的是女子飾物,是在向莊碧嵐的紅顏知己示好,他也發作不出來了。
靳七覷著他的臉色,小心翼翼稟道:“淑妃把二張送走後,又翻著箱子,拿了兩樣鮮果、一串從北赫帶過來的寶石和一件裘衣令人送出宮,給莊世子去了。”
“哦……”
可淺媚從北赫帶來的希奇古怪的各色物事本就多,唐天霄不經意地應了聲,忽然給針扎著般驀地眉眼一跳,立時繃直肩背,“裘衣?什麼裘衣?”
靳七低聲道:“是一件雪豹皮做的裘衣。據說那雪豹是淑妃親手打的。”
記起可淺媚披到他身上的那件裘衣,唐天霄頓時一口氣憋在胸口,差點當場吐血。
他一甩袖將案上茶盞砸到地上,怒道:“她……她竟然把送朕的東西轉送了別人!”
靳七垂了頭不敢看他,卓銳張了張嘴,同樣不敢說話。
他立起身,怒氣衝衝便往外走,看來是打算找那不知好歹的小女人好好算算帳了。
靳七擦著汗正準備跟上前時,唐天霄偏偏又頓住腳,沉吟著望向飛起的簷角。
天碧如水,流雲散淡,柔軟了翹簷重脊。
長階下,芭蕉搖涼,徐篩清影,悅目愉神。
他負手立於階前,深深呼吸數下,搖頭一嘆,轉過身走回案上,翻開奏摺道:“給朕重新倒盞茶來,要涼的。”
靳七戰戰兢兢應了,一邊叫人去倒茶,一邊留心唐天霄神情時,眉目卻已按捺著平靜下來,只眸心依舊有簇簇怒火,騰騰地跳躍著。
而他看奏摺的速度也明顯慢了下來。
目之所接明明是各部奏摺,那飄忽的眼神不知轉到了哪裡。
許久,只聽“啪”地一聲,卻是他手上的硃筆斷了。
筆尖的硃砂畫了他一手,紅豔得奪目。
他盯著那美麗的硃砂色,憤憤道:“她故意要朕生氣,朕偏不生氣!”
可惜卓銳和靳七將他端詳了半天,怎麼也看不出他哪裡有不生氣的樣子。
此刻他分明也需要一缸上好的陳年老醋,好生淹上一淹,才能驅除那種五味雜陳的感覺。
然後,——只餘醋味。
唐天霄有心要煞煞可淺媚的銳氣,處理完堆積的政務,也不去怡清宮,卻跑在熹慶宮裡,吃了沈皇后泡的好茶,又一起用了晚膳,沈皇后正殷殷盼著他留宿中宮時,只聞唐天霄咳一聲,那廂靳七一個眼色,便有宮人捧了兩盤東西上來,奉到沈皇后跟前。
唐天霄攬了她肩,微笑著指點給她看,“看這套首飾,一色的千葉攢金,鳳紋嵌寶,是朕前兒親自挑的明珠和寶石交予宮中巧匠所制,據說三十名巧匠趕了兩個月才做了出來,瞧瞧漂亮不?”
他溫軟柔和的氣息暖洋洋地撲到沈皇后脖頸,早讓她雙頰泛紅,眸光盈然,卻比平時正襟危坐尊貴高傲的模樣嫵媚百倍。
再看緞盒內的那套首飾時,釵鉺鈿環俱全,果然都是精雕細琢,連張揚流彩的鳳羽亦製得纖毫畢現,端的是價值連城,珍貴異常。
她忙笑道:“皇上這一向事忙,不想還記著為臣妾預備這些。其實皇上所賜珍寶珠飾已然極多,臣妾這都戴不了呢!”
唐天霄待她委實優渥之極,連帶對沈家都是禮遇有加,外人眼裡,不曉得他待她怎樣的千寵萬愛,可惜她最想要的,他總是視若無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