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不?”我問,“你不喜歡孩子嗎?”
“喜歡啊,只是不確定我應該也要有一個。”
“你的用詞很奇怪,”我說,“你不是說‘我不確定我想要個孩子’,或是‘我不確定我喜歡生孩子’,而是說‘我不確定我應該有個孩子’。這有什麼特別含意嗎?”
“又來了,”露西做了個鬼臉說,“這就是跟語言學家在一起的壞處。”
“別鬧了,我是認真的。”我說,“我很好奇,你為什麼覺得自己不應該有孩子?”
她凝視我的臉,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我只是不確定……對孩子來說,有我這樣的母親對他是否公平。好了,這是我最後一次討論這件事。”
我看著她,感到相當驚訝。“你在開玩笑嗎?天啊,露西,我覺得你一定會是全天下最棒的母親。你又有愛心,又仁慈———”
她舉起手製止我的話。“別說了,”她說,“我說過了,我不想再談這件事,好嗎?”
“但是……露西,我不敢相信你會有這種想法。”
她站起來。“我去一下洗手間,”她說,“等我回來我們就換個話題,談點別的事。”
她轉身想走,又突然停下腳步。“不過,你應該知道我絕對不會喂那種東西給嬰兒,對嗎?”她說。
“看吧,”我笑著說,“這不就是母愛的本能嗎?”
那天晚上我們沒再談這件事,但事情並沒有結束。在接下來的幾個星期,我發覺自己經常想到這個問題。那時我班上有一位名叫安琪莉嘉?拉莎的女生剛好懷了孕,有一天我和她碰巧都提早到教室,在和她隨意交談幾句後,我決定問她一些問題,想借此幫助我整理一下心中的疑慮。
“對了,”當時我問,“你一直很想生孩子嗎?”
她想了一下。“是啊,非常想,”她說,“是我丈夫堅持不想要,不過最後他還是妥協了。”她用手拍拍自己圓滾滾的肚子,又補充說:“很顯然。”
“你怎麼說服他的?”
“這個嘛……基本上我並沒有說服他。他是個相當謹慎的人,喜歡自己花時間思考才作出決定。他花了七年的時間才決定娶我,而那時候我們兩個都已經
同居五年了。”
“哇!”我說。
“老實說,”她笑著說,“我知道他最後一定會決定生孩子,我只擔心,搞不好那時我已經八十歲了。”
“你沒給他壓力嗎?”
“沒有。我瞭解約翰,他才不在乎人家給他壓力,所以我只好放輕鬆。我有時會故意談論我們認識的人所生的孩子,也裝作不經意的樣子開一些玩笑。有一次,我們還玩起遊戲,想象什麼名字最不適合我們自己的孩子,結果獲勝的是‘泰碧拉’(Tabula)這個女孩名。你聽出來了嗎?這個名字再加上我的姓,就變成‘泰碧拉?拉莎’(TabulaRasa),和教室裡的‘白板’(tabularaza)同音。”
我笑了起來。
“後來,”她繼續說,“有一天,當我們在看某個表演的時候,他突然轉過來對我說:‘我們生一個孩子吧。’”
“真是太好了。”我說。
“是啊,而且他話一出口就迫不及待了,後來他看的嬰兒書籍比我還多。”
我們聊到這裡,又有兩個學生走進教室,於是話題便轉到別的地方去了。那天晚上,我回家後便決定試試安琪莉嘉的方法。
我先把“泰碧拉”這個名字的笑話講給露西聽,她聽完便笑著說:“哈,你們這些語言學家,永遠都是這麼敏感。”
“聽完這個笑話後,”我說,“我不由得也跟著思考,有哪些名字不能配我的姓‘艾弗森’,不過好像沒那麼容易。目前我想到最糟糕的就只有‘伊凡?艾弗森’(IvanIverson)。”
“這個名字還沒有‘史汀奇?艾弗森’(StinkyIverson)難聽,”露西說,“不過這和姓氏無關,我覺得如果給孩子取名為‘惡臭’(stinky)的話,肯定讓他這輩子都不好受。”
事情進展得似乎相當順利,我心想。“那麼你的姓‘藍森’(Ransome)呢?”我說,“有什麼名字不能取在‘藍森’前面?我想到了,‘金斯’(Kings)這個名字不能取。你一定不樂意見到孩子的名字被取為‘金斯?藍森’吧?聽起來跟‘高額贖金’(king?蒺sransom)一模一樣。但話說回來,這畢竟不是一個真正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