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該怎樣下筆,我還沒有找到一個供我下筆的動人的故事。二十幾年,生活裡竟然沒有發生一件感動我的故事,我是不是一直生活在現實生活之外。我沒有真正介入生活介入社會。祖父就不一樣了,沒有讀過書,但他的生活敘述出來有很多故事,我在學校裡學到了不少詞語,可講出來的都是書本上的故事,自己卻是空空的。現在,
他的那句話又迴響在我的耳邊,我應該和人接近,開開心心。他是說要我融入社會的,學校只是社會的一小部分而已,我是該從學校裡走出來了。我的文章沒有什麼成就,但是另我感到驕傲的是好友宋師君從我這裡得到啟發,那那不太流暢的文字居然寫出了有力量的聲音。他用的是莫扎特的音律,一曲就會打動所有人的心。
我站在那地面雜亂的院子裡,地面還是那個地面巴,好象什麼都沒有變,我向已經倒塌的垣牆東邊看去,看到了擊打廢木料的我正坐在樹陰裡,專著地擊打出單調而悅耳的聲音,我聞到了木頭淡淡的香味,祖父正認真除錯著墨線。時光彷彿交錯在一起,過去的時光又回來了,和現實平行地在一起。二十七歲的我看著九歲的我,看著從背面看仍像青年的祖父,他在我腦中的形象永遠是六十幾歲,死亡讓一個人的形象永遠固定下來。因此,一成不變的東西就是死亡的。我看著我一會放下手中的木塊,觀看祖父勞作,一會又蹲在那裡享受著樹陰的清涼,其實,那棵數早已經不在了。我也不在了。在的只是記憶。惟有記憶讓我們的生活存在。祖父已經躺在了冰冷的骨灰盒了,喜歡和人打交道的他也不得不孤單一個人了。我站的地方,他同樣站過,他站在那裡,是否想過永恆,是否想過死亡是永恆的,就是文字也有壽命,但是人們從來沒有屈服於時間這無情的河流,他們尋找各種方法來記載記憶,讓記憶成山,阻止河流沖塌。最近,我在電視上看到一位老人鍾情於*DV,用來記憶,這是正確的,人只有和時間對抗才能顯示自己的存在。
悲涼,從未有過的深深的悲涼落在了我的心頭,就像雷電劈開了我的心。那是一個冬天,在他熟悉的嚴寒裡,他想要一間自己的房子,他不想安靜,因為他得尚了心臟病,他買了一把黑色的舊式二胡,無師自通。房子他一手蓋起來了,除了上樑的時候叫了幾個人幫忙。他終於有了自己的空間,一天,我到他那裡玩,他問我能不能替他買點藥,醫院的路遠,他怕路上出事。我沒有答應,我太貪玩了。其實,他能求到我的事就那麼一件,我卻沒有辦到,還總是念叨著說我思念他,孩子必須改掉的毛病就是貪玩。讓他玩下去,就是毀了他。寫到這,我想起了《紅樓夢》,賈寶玉是一個混世魔王,貪玩。我想他家裡的人想讓他讀書,不光是為了要他求取功名,還是想讓他懂事,這也是林黛玉後來勸他讀書的意思吧1兩年後,祖父去世了。這就是最後的結局,人的結局都是一樣的,所以結局是最平凡最平常的事,結局不重要,重要的是過程。他是病死的,死前人消瘦的可怕,牙齒也脫落了很多,說話的聲音嗡隆不清,人也顯得蒼老了,他是猝死的,誰也說不清他死時的痛苦。人們都希望看到故事圓滿的結局,其實是想看到死亡之前的一段時間裡的生活質量和境遇。最終的結局卻是一樣的,我從來沒有看到過圓滿的結局。任何一篇小說都是沒有結局的結局,因為故事結束後,故事裡的多數的人都還年輕,他們還要繼續生活下去。我看到祖父的結局,我心生悲涼。不過,一會悲涼過去了,再沉重的情感經過時間之河的不斷衝涮也會漸漸淡化,我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透過時間的河流看到他有力的身影行走在村莊裡。
第十一章
農村窮,茶葉也沒有,這是白開水。您大老遠從縣城跑過來就為我那不省心的大丫頭,真是難為你這麼盡心。紅群那孩子,從小就野。人家都叫她假小子的。總喜歡和男孩子在一起玩。還經常和男孩子打架呢,給我們添了多少麻煩真數不清。只從她進了學校,我們兩口子就盼著有一天她能改變,然而,她那個樣子還是很少收斂,直到了初中,才好一點,像一個女孩子了。家裡的事也會幫著做,也不再和男孩子鬼混了。本以為這是個好頭,以後會越來越好呢,沒有想到,突然之間就又回到了從前。
她剛從一所名牌大學畢業,本來被分配到市裡的一所重點中學教書,她執意要回到她家所在的縣城教書,縣城工資低,課時多,她樂意。他是她的同班同學,他們走在學校中間的寬敞的水泥路上,道路兩旁法桐的葉片在微風裡輕輕地翻動,風透過法桐吹拂在他們青春的臉上。她的手指,白皙,綿軟,修長,美麗,指向一株開了粉紅色花朵的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