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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部分

有志探寶者不妨留意,萬壽山即今景山】”,這不算完,又命身邊承旨的大臣們都為這畜生寫悼文。想那御前諸臣,一律進士出身,個個是文章高手,此番卻被一隻死貓難倒,“俱以題窘不能發揮”。唯獨一個叫袁煒的學士,高屋建瓴,提煉出“化獅為龍”的主題,最愜聖意。結果就因此文,袁某“未幾即改少宰【古稱,此處指吏部侍郎】,升宗伯【古稱,此處指禮部尚書】,加一品入內閣”,不過半年之內,連續跳升幾級。

袁某的文章一定很狗屁,不過,好就好在很狗屁,其他大臣搜刮枯腸而寫不出,亦因他們沒能放下架子去做狗屁文章。說穿了,其實也很簡單。無非是要像吹捧皇帝本人一樣,吹捧那隻“獅貓”,參透這一點,“化獅為龍”的主題是不難想到的。

寫了狗屁文章的袁某,嘉靖不惜重獎,令其數月間驟貴。可見,除了“勇於為惡”外,他也鼓勵士大夫們“勇於狗屁”。有沒有效果?當然很有效果。狗屁文章一時滿天飛。天台縣知縣潘淵,煞費苦心製成《嘉靖龍飛頌》獻上,此文“內外六十四圖,凡五百段,一萬二千章,效蘇蕙織錦回文體”。織錦回文體是一種文字遊戲,順讀逆讀皆成文,如“打虎將將虎打”之類,這位潘知縣能夠以這種文體,搞出五百段、一萬二千章,估計頭髮都掉光了,真夠難為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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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萬歲,陛下(25)

當時還有一副長聯,難度也相當不小,也堪稱“傑作”:

洛水玄龜初獻瑞,陰數九,陽數九,九九八十一數。數通乎道,道合元始天尊,一誠有感;

岐山丹鳳兩呈祥,雄鳴六,雌鳴六,六六三十六聲。聲聞於天,天生嘉靖皇帝,萬壽無疆。{53}

此聯對得是異常工整,嚴絲合縫。然而,內容猥瑣無恥之極,無一字不是屁話。國家取士、養士,卻讓他們的精力和才華都消耗在這種事情上,可悲可嘆!

漸漸地,這股風氣發展到嘉靖的例行公文乃至隨口一句話,都有人趕緊作為文學創作的主題,吮毫染墨,將它們變成詩詞歌賦。

某年正月,有一天下了很大的雪,嘉靖對大臣們說:我正想見見大家,老天就下了這麼一場好雪(“天賜時玉”)。就衝這句話,時任禮部尚書的夏言,迅即寫成《天賜時玉賦》獻上,搞得嘉靖“大悅”。

嘉靖二十六年,例行的天下官員朝覲儀式之後,皇帝發表敕諭,這本屬官樣文章,“舊例套語耳”,卻有個叫陳棐的給事中,居然將這篇敕諭“衍作箴詩十章上之”,但這回馬屁拍到了馬腳上,嘉靖大怒,認為陳某不自量力,膽敢舞文弄墨,自附聖諭:“欲將此上同天語【等同於皇帝的話】,風示【傳播於】在外臣工,甚為狂僭。”指責他侵犯了皇帝的話語權。陳棐得到的處分是“降調外任”。此人“素善逢君”,認定拍皇帝馬屁總應萬無一失,不意這一次“求榮反辱”,想必他也只好背地裡枉嘆一聲:真是伴君如伴虎啊!

不光孔孟門徒行此肉麻之舉,神職人員也不甘寂寞。嘉靖十三年,朝天宮道士張某,發憤創作,連篇累牘寫了一堆的詩。計有《中興頌詩》二十一首、組詩《金臺八景》《武夷九曲》《皇陵八詠》等。此外,但遇瑞露、白鵲、白兔等事,零零散散,“俱有詩上進”,簡直是“頌詩專業戶”。但張某不合於獻詩之後,伸手討要一篇官方序文,那意思顯然是想把這些馬屁詩以官方名義結集出版。嘉靖將此事“下部議”,讓有關方面鑑定。“有關方面”的結論是,這些詩和它們的作者“猥鄙陳瀆,僭逾狂悖,希圖進用”。之如此,我的推測,一則張某創作過於“勤奮”,熱情過高,“有關方面”早就不勝其擾,二則不能排除“有關方面”的人士心存嫉妒,不肯讓他如願以償。結果,嘉靖看到鑑定書,也不耐細問,根據上述意見把張某抓到牢裡關起來。

在“聰明人”看來,吟詩作賦並非歌功頌德的唯一方式,只要有心,方式無處不在,甚至更令被歌頌者感到愉快。下面的故事,是一絕佳之例。

嘉靖乃是“孝子”,在他眼中,母親蔣氏系人間最仁慈、最高尚、最有道德的女性,這本來無可厚非。做皇帝后,他進而想在全國推行這個看法,讓天下女子都奉蔣氏為典範———這就不講道理了,但權力在他手裡,別人也沒辦法。為此,他拿出一部手稿交給輔臣,是蔣太后所著《女訓》,打算在全國發行。當時內閣首輔為張璁,次輔桂萼。張璁接到《女訓》,“讚美,請上御製跋語於後”,請嘉靖親自撰寫一篇跋附於書後了事。這應對,尚屬得體,不太過分。嘉靖本已同意照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