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的手段與人競爭。所以,有利於提高教授學術水平的制度客觀上都有利於學術自由。
當然,我們不能把“學術自由”理解成學者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任何行業都有行規,學術自由不是說老師想開什麼課就開什麼課。全世界沒有一個大學說老師想開什麼課就開什麼課。美國的大學的許多課程編號甚至幾十年不變。你要開新的課得要有一個程式,這個課要經過一個委員會(faculty)的討論,系主任的批准,你才能開。因為你必須對得起學生,而不是自我欣賞,自己愛怎麼講就怎麼講。
學術自由也不能違反學術的基本規範。好比說,人家都講1+1=2,你說我要自由,非要1+1=3。這不能叫自由。
趙曉:總結起來就是,光講學術自由,不講學術規範有偏頗,實際上是對自由的濫用。
張維迎:就是說我有揮拳頭的自由,但我不能打著你的鼻子。學術規範也是這樣,如果一個學者不承認大家認可的基本的研究方法和規範,這樣的“學術自由”便是偽學術自由,是對學術自由的濫用。
趙曉:學術自由的目的不是因“自由”的名詞好聽,而是為了更好的思想與學術創造。
張維迎:這個很重要。學術自由與大學的邏輯是相一致的,是為了創造知識,為社會創造價值,而不是為自由而自由,學校也不能追求自由最大化,而應該追求創造知識、為社會貢獻最大化。
趙曉:歸根結底,自由氛圍能使學者更好地創造,與此同時還要輔之以學術規範。
張維迎:我們為什麼強調教授要有更多的自由,這個自由比我們一般的行政機關要大得多?教授一般上下班都比較自由,行政官員、國家幹部上下班能自由嗎?那不行。給教授自由,不是因為教授學歷高、知識水平高,就可以搞特殊,而是考慮到知識生產的特殊性,教授自由上下班更有助於他的學術成就,也就是說,自由的目的是為了更好地實現大學的邏輯,完成大學的理想。
趙曉:這頭讓教授比行政官員更有自由,但是那頭嚴格要求你出知識產品。這裡,自由仍然是相對的,因為權利須與義務相對應。教授的自由越大,其學術規範必然越嚴格。
張維迎:沒有無約束的自由,也沒有無自由的約束。
4。3 學術水平與“官本位”
學術水平與“官本位”
趙曉:我想關於學術自由,還有一個重要問題就是官本位與學術自由也很有關係。現在大家都在談這個問題,你如何看待這個問題?
張維迎:我覺得這是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在中國,行政本位、官本位相當嚴重。中
國曆史上長期只有一個官僚(hierarchy)的激勵制度,官位成了惟一度量個人成就的標準。分房子、發工資,什麼待遇都是按照行政級別來劃分的。
但我想強調的是,學校的官本位,除了激勵制度的扭曲外,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它是內生的,與學術規範有關,與學者水平有關。
在中國,因為缺乏好的學科規範,學術成就不能有效比較,學者之間就不可能相互欣賞。這樣一來,做學術的人常常會感到很無聊。到頭來評價一個人是否優秀的標準只能尋求學術之外的標準。畢竟,人家官本位還有一個序列,還有一個明確的標準可比較,而學術卻沒有標準,那就只能套用官本位來比較了。
在高校,什麼樣的人最重視當官?什麼樣的人官本位的觀念最強?一般來說是學術水平越低的人,官本位思想越嚴重。反過來,高水平的學者通常很自信,很欣賞自己創造的成就,對當官反而不太容易看得上,更喜歡以自己的創造,自己的學術成就來衡量自己的地位。在一個系或一個學院中,真正高水平的教授,他還會在乎當什麼系主任、院長嗎?像我們北大的季羨林教授,他才不在乎當什麼官呢!在美國的優秀大學,院系行政職務常常要靠輪流,因為誰都不想幹那個活,那是服務別人的事,伺候別人的事,還影響學術研究,沒人願意幹。而低水平的學者則不同,他在學術上競爭不過別人,就拼命找一些其他的關係來壓制別人,如靠行政級別來提高知名度。如果大家水平都低,社會上就只能根據職位來推定學術水平,大家就會拼命去爭當“官”,這樣一來更沒有人熱心搞學問了。
中國大學的好多教授喜歡“佔攤兒”,所以大學裡各種研究中心、研究所林立,但很少有取得出類拔萃的研究成就的。其實這部分也反映出教師隊伍學術水平低的狀況,沒有研究成就奉獻社會,就只能用頭銜闖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