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文斐覺得那所學校還是滿大的,那時候他看那所學校,用的不僅僅是地理範圍的尺度,同時還用了一種年級的等級距離來進行衡量——幾個年級的學生,從一個班到另一個班,都有著一長段路要走,那時他們都十分盼望快點長大,因此在對學校面積的感覺上,就包含了歲月的長度和廣度。
那所小學離他家住的地方有幾個山頭的路程,工作後即使回家也難得去學校一趟。多年後他有事到山那邊去看望一個親戚,當他看到自己最早接受教育的那個院子時,不禁感慨萬千。他站在學校四盒院的外邊,一些學生透過窗子在看他,那些老師好象早換了無數波,他們也用非常奇怪的眼神與他對視著,在這個他曾經那麼熟悉的大院裡,他早就成了一個徹底的異類人。
走進院子,他第一次發現那所學校竟是那麼小、那麼破。當年視為禁地的“禮堂”,原來也就是三、四十平米,並且裡面光線很暗,甚至還透出一股潮溼的黴味;那些教室的木頭門窗都已經被風雨褪成了灰白色,窗欞殘缺不齊,一個長桌子配上一個長條凳,高矮不一地擺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他站在那個院子的時候,有一種強烈的穿越時光邃道的感覺,同時還有一種穿越胸膛而來的悲傷,他無法想象,當年他就是在這所學校裡學習並且長大的。一瞬間他突發奇想,想變回原來的模樣,他沿著牆根蹲下身子,一直蹲到他當年的那個身體的高度,他突然發現,他的母校又變得開闊了,那一發現,簡直就叫他熱淚盈眶。
……
想起很久沒到杜菀鶯這兒來了,剛好沒什麼事,心裡一動就走了進去。學生們都在上課,校園裡靜悄悄的,施文斐一邊打聽著往裡走,一邊回憶當年等杜菀鶯的情景,這麼想著就到了杜菀鶯的樓上。幾個過往的教師都拿眼掃他,倒也什麼都沒問,他就一路一直走進了那棟辦公樓二層的最裡間。
他站在門口準備敲門的時候,恰好一個年輕的女教師走出來,他就問杜菀鶯老師在不在。那女老師轉頭朝裡喊:“杜菀鶯杜菀鶯!”喊完什麼不說就走了,把接下來的交給了施文斐自己處理。施文斐伸長著脖子往進而瞧,一眼就看見杜菀鶯正在一臺電腦前,一臉沉迷地看著什麼。
俗語說“吃一塹,長一智”,施文斐因為上次發現了杜菀鶯與安童的情書,因此從那以後就特別留心,經常趁杜菀鶯不在,偷偷去她的電腦裡檢視她的郵件。還好,他後來一直沒再發現有什麼蛛絲馬跡,也就慢慢地不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辦公室裡沒有別人,施文斐徑直朝杜菀鶯走去。杜菀鶯抬頭一看是施文斐,突然顯得有點慌亂,施文斐走到她的面前時,她已經關閉了視窗。
“在幹嘛呢?”施文斐並沒有留意到杜菀鶯的臉色變化,他還在想著自己小時候的事情。
“打字呢!怎麼不來個電話就闖進來,把人家嚇一跳。”杜菀鶯鶯看來有點象在怪他。
“怎麼,你不高興啊?我順路進來看看你,有什麼不對嗎?”
“不是這個意思,不是擔心萬一人家有課你白來一趟嗎。”杜菀鶯一邊說一邊關機器。
“白來我也願意。”施文斐說著,一下來了情緒,“看看你們的機器,什麼時候也裝了電腦,現代化了啊!”一邊說一邊搶過杜菀鶯手上的滑鼠。
杜菀鶯以為他要幹什麼,一下子發了急:“你幹嘛你幹嘛?新機器呢,別弄壞了!”一把把滑鼠搶了過來,眼睛裡彷彿有一隻驚慌的小兔子,一閃不見了。
杜菀鶯不讓他看,施文斐也就不看了。但杜菀鶯的神色卻讓他一下子起了疑,那些如刀子一樣的信件,又在他的心裡翻騰起來,這時候,杜菀鶯已經嬌滴滴地挽住了他的胳膊。
蘇蜜娜是施文斐的避護所,在她這裡,施文斐無須掩飾,也不必掩飾。他把自己的麻煩和病痛一點點向她傾訴,她則象一個麻利的醫生,毫不留情地解開他的傷口,大刀闊斧地剖析他的病痛,然後用消毒水給他清洗,上藥,包紮。
儘管蘇蜜娜的動作簡潔得讓施文斐心驚,但他還是忍不住把杜菀鶯的那個結釦,重新擺在了蘇蜜娜的案前。這個女人看了他很久,然後從頭髮裡探出那張小臉,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說:“愛情正在腐蝕著人類。”
這是蘇蜜娜下的診斷。施文斐心說“是的”,可他害怕蘇蜜娜沒完沒了地跟他討論下去,因此什麼也沒有說,點燃了一支菸,交給蘇蜜娜,又給自己點了一支。
“難道你不覺得愛情讓很多的事物變得扭曲了?”蘇蜜娜坐在微弱的光影裡,吐了一個圓圓的菸圈。
“把燈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