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給他打電話的時候,只是提到當天有事情,改第二天了,並沒有說具體是什麼有事情。”劉立新今天心情不錯,不慌不忙耐心地給他解釋,“在電話裡,又不是多熟悉的人,幹嘛要把事情說得那麼清楚?沒有必要嘛,要是碰上點意外,反而自己沒有迴旋的餘地了。”
呃,楊明峰明白,這又是他那個“說了沒用,就不要說”的理論的衍生品。“那物資部和情報中心兩個領導碰到了一起,談論起來,是不是也有點麻煩?畢竟咱們還沒跟物資部談過呢。”楊明峰還是心有疑慮。為工作損失了個人信譽,還是有點得不償失呀。
劉立新手撫著前額想了想,把那本《綜合計劃》推到楊明峰眼前,“你看啊,我正在做區域性調整呢。把物資部的額度只是象徵性地減少一點,當面談的時候,暗示他們不要往外說就是了。”
“那情報中心的呢?這樣費用總額豈不是要變?還得要再報批呀。”想到先要跟處長解釋,後要跟張總解釋,還得附個書面說明材料,楊明峰就有點嫌麻煩了。
“小楊呀,咱們的工作不光是按照領導的意圖,把錢變成幾個數字那麼簡單。”劉立新笑了笑,沉穩的聲音說,“宏觀調控才是綜合計劃的根本。像情報中心這樣的單位,領導當老好人,除了糊弄手下那幫女人之外,就是要錢。其實要錢也是為了糊弄好那幫女人,還把矛盾都要推到上面。我敢說,即使明年給他增加了費用,僱了臨時工,那個主任還得顛顛地跑到樓上曬圖。”劉立新用手指划著他剛剛塗改的地方,“我剛才,把採購部少降下來的那一塊,加給情報中心了,總盤子不變。這樣做,就是要把矛盾再捅給資料中心主任,逼著他明年非踏踏實實改善管理不可。”劉立新氣哼哼地說,“我就不信了,一個一把手,連干擾正常工作秩序的一個下屬都治不了!”
“那樣,那樣豈不就把主任給得罪了嘛?”楊明峰睜大眼睛叫了起來。
“咱坐機關,得罪人是難免的事。”劉立新若有所思,悠悠地說,“對某些人,就是要給他點顏色,否則他們拿你總不當回事,還怎麼樹立管理權威!關鍵是要行得正,做得端,一切從工作出發,讓誰也不能在明面上說出什麼來。”他說著突然“嘿嘿”地大聲笑起來,聲音嘶嘶地說,“你恐怕要有個思想準備,幹咱們這一攤‘綜合計劃’的,背後不知道有多少人恨呢。今後除非當上官,否則下場好不了!”
第十三章 國企VS外企(5)
劉立新在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明晃晃的眼睛裡掠過一絲悲涼,聲音淒厲得也有點嚇人,楊明峰看見了,心裡猛地一震!恍惚覺得眼前這個朝夕相處的人,竟是有幾許陌生,一下蒼老了許多。
二人相對默然良久……呀,天上下雪啦!楊明峰趕緊跑到窗前,欣喜地向外張望。
柔柔的,弱弱的一朵朵小絨花,漫不經心地在空中稀疏地飄搖,散落。有些貼在窗玻璃上的,立馬化成了一盞盞晶亮的小水滴,更多的是還不待觸到地面,便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了。這些微不足道的小精靈,生命轉瞬即逝,但卻倔強地要在人間留下些印記。你看,玻璃上不是有幾溜細細的淚痕,正在在無聲地延展,垂掛……
灰濛濛的天空籠罩著腳下棋盤似縱橫交錯的街道,衚衕。越來越多的燈籠,穿紅掛綠的孩子顯現其間,楊明峰心裡一動,也該買火車票,回家過年了。
第二天早晨,郝震還是與往常一樣,睡眼惺忪,鬆鬆垮垮斜揹著黑挎包,火燒火燎地衝進辦公室!他上班頭一件事,永遠是拎起那隻特大號的不鏽鋼保溫瓶,到暖壺邊裝滿開水,一邊往自己座位上走,一邊迫不及待很過癮地連續“吱嘍”幾口。楊明峰每聽見他那從胸腔裡抑制不住發出的滿足聲,都會想起來“飲驢”這個詞。而至於每天誰是去開水房打水的“飼養員”,他似乎從來就沒有關心過。
郝震“吱嘍”完了,臉色泛起了紅潤,圓圓的眼睛裡也當天第一次綻放出光彩。他放回保溫瓶,手搭在兩側隔斷的擋板上,站在過道里,壓著嗓子故作神秘地說:“告訴大家一個不好的訊息,今天要發年終獎金了!”
“哈,哈,哈……”朱會欣大笑著回頭看看郝震,合不攏嘴地說:“你這個傢伙,發錢是好事呀,怎麼到你這裡,卻成了不好的訊息了?”
“看著那麼多錢,手還沒捂熱呢,回家就全得交給老婆,心疼啊,受刺激呀!”郝震咧著嘴,嘻嘻地笑著說。
楊明峰是幹計劃的,透過閱讀歷年的經濟材料知道,這每年的獎金,在遠宏下屬職工整個收入中,可是佔著很大一塊比例呢!對某些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