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要是整天想得悲悲切切,那你可也快了。一定要換個想法,想咱們在一起的美好情景,高興的日子。唉,過去的那一切多美呀!可惜這個幸福我再也享受不到了。”
“別說了!”李叔叔實在忍不住,低聲啜泣,淚如泉湧。
“對不起,我知道你要難過,看你哭得這麼難受,我也甘心了。但我要你記住我的話,以後少難過,多想想那些美好的事。記住了嗎?聽話。”她緊握著李叔叔的手。
夜深人靜,靜得可怕。
李叔叔緊緊握著母親的手說:“要有信心。你這一輩子經過了多少危險,搶救過多少次,每次不都挺過來了。這次也會的。”
老兩口默默握著手,過了不知多久,母親說:“睡去吧,今天還有很多事。”
11月26日晨,我接到哥哥打來國際長途,說母親情況惡化,總昏迷,說囈語,不能下地,讓我趕快回國。我當即打電話退了膝上型電腦,並訂好29日的飛機票。
11月28日凌晨3時接哥哥電話說,北大醫院已下了病危通知書,母親患梗阻性肺炎,呼吸困難,得吸氧,小便失禁,已插上導尿管。等晚上我再給哥哥打電話時,他說母親有所好轉,已能對護士說:我兒子要從美國回來看我……但還很危險。
11月29日晚上,我離開了居住6年的美國羅得島,飛往紐約,之後再換乘中國民航班機飛向北京。在飛機上坐了14個小時,在上海又停了幾個鐘頭,一路上真感到度日如年。心裡默默禱告,希望母親能挺住,活著與我相見。
27。去世前後(3)
12月1日上午飛機終於抵達北京。我從機場出來,辦理有關手續,耗去幾個小時。之後直接來到醫院,此時,母親已經說不出話了。她的眼睛雖然睜得很大,卻一片空茫。全家十來口人,包括舅舅的孩子們都圍在她的病床邊。
這天下午4時以前,母親還能說話。上午浩然來看她時,她說了很多話,她向浩然表示,自己還有很多事要幹,一定要治好病。浩然安慰她不要想得太多,等將來身體好了,再考慮工作。這兩位老朋友,文革中的患難之交,自知是最後一面,彼此含淚告別。下午3點中國作協一把手翟泰豐前來看她,母親又說了很多話。她可能是預感到自己即將遠行,話格外多。再次向翟泰豐表示要把稿費和版權全部捐給中國現代文學館。
下午4點以後,她漸漸的不能說話。
當我走到母親病床旁時,姐姐徐然告訴她:媽,小波兒回來了。
母親沒任何反映。她睜著眼睛,望著前面。我真正體會到了生離死別的滋味。怨恨自己沒有早點回來。為了等那個該死的膝上型電腦,永遠失去了與母親說話的機會。也埋怨自己太輕信了母親、哥哥及妻妹的話,過分樂觀。
徐然告訴我,就在上午,她還唸叨白楊來了沒有,小波來了沒有。
握著母親的大厚手,我鼻酸欲淚,百感交集。
三姨白楊因腦血栓半身癱瘓,沒有探望姐姐,特讓兒子曉松帶來她的問候並給了一萬元錢。
那一夜,母親真是痛苦。高燒把母親燒得雙頰潮紅,不住呻吟。她無法說話,我們也不知道她哪裡難受,望著母親那麼痛苦,自己卻愛莫能助,心如刀割。
母親拉黑色的大便,尿紅褐色的尿,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雖然給她戴著氧氣罩,還是憋得眼部凸起。
她常常用力搖頭,妄圖脫掉氧氣罩。嘴裡囁嚅著什麼,後來我才猜到是說“沒用”。她不住地用手拔氧氣管。聽說她清醒的時候,曾向領導和家人多次表示,“我要安樂死,我憋得慌,給我些安眠藥吧,我太痛苦了。共產黨員也可以安樂死”。
母親手背插著輸液的針頭,看護為省事,總把母親的兩個胳膊用繃帶捆住,以免她的胳膊亂動,使針頭脫落。我不忍心總這麼捆母親,常把繃帶解開,讓她的手臂自由一會兒。
有時候,她難受得喊“媽呀!媽媽呀!”昔日雍容嫻雅的母親,此刻痛苦成這樣,不止一次讓我淚流滿面。那撕心揪肝的慘痛呻吟,就像指甲蓋擦水泥地發出的聲音。實在難以忍受時,我不得不躲到走廊裡,讓自己緊張的神經放鬆一下。
偶爾時刻,母親甦醒過來後,問:“我還活著嗎?”
我們說:“媽媽,你還活著。媽媽,你會好的。”
“我還活著,這不是夢呀?”
我們說:不是,這是真的。媽,你現在的燒退了,正在好轉。
她半醒半昏地說:“我做夢了,我夢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