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在英國高速魚雷艇群所處的海面激起水浪無數。在爆炸激起的海浪衝擊下,重量從兩三噸到七八噸不等的高速戰艇就像是坐在公牛背上的騎手,哪怕自身平衡能力再出色,也免不了被甩得七葷八素,有運氣差的直接被海浪拍翻,有迎頭撞上波峰驟然失速,還有被炮彈擊毀或被彈片擊傷的,這樣的場面不禁讓人想起燧發槍時代整排火槍手對抗騎兵的戰鬥,驚心動魄,血腥殘酷,而且在戰鬥之初很難料定哪一方會是最後的勝利者。
無限制的自由開火併非盲目亂射,而是不經射擊指揮系統調配校正,由操炮人員直接觀瞄射擊,從而使戰艦的火力輸出達到極致水平的作戰模式,是錯落有致還是錯亂無序,最關鍵的因素是“人”。自從公海艦隊組建以來,志在挑戰英國海上霸權的德國海軍,每年舉行實彈射擊和聯合操演的次數都位居各國之首,就連英國海軍也只能望其項背。辛勤的付出加上德國人嚴謹刻板的性格,促成了德國海軍炮術能力的飛速提升,在1911、1912和1913年這最後三屆英德海軍炮術交流中,出場的德國戰艦都取得了大比分的優勢。面對展開叢集衝鋒的英國高速魚雷艇群,副炮戰位上的德國炮手們忙而不亂,依照本艦與敵方艇群的相對方位確定水平射角,將射擊彈著點定於前排戰艇之前,即便稍有誤差,也無礙於副炮火力的線性覆蓋。
平常用於攻擊中遠端目標的戰艦主炮,裝填榴霰彈之後儼然成了超大號的散彈槍,“路易波特攝政王”號的雙聯裝12英寸主炮和“圖林根”、“威斯特伐利亞”、“毛奇”的三聯裝11英寸主炮分別以每分鐘1點5發和每分鐘兩發的速率開火。這意味著在英國魚雷艇群有幸衝到較近的危險區域發射魚雷之前,四艘德國主力艦將有機會展開三到五輪射擊,絕對數值並不大,但在三四千米的距離上,每一發榴霰彈產生的霰彈能夠覆蓋數百平方米的區域,重疊之下,面狀覆蓋的殺傷效率能夠達到非常恐怖的程度。
數量龐大的英國高速魚雷艇無需衝到理論上的必殺距離才發射魚雷,離德國艦隊還有三四千米,不少魚雷艇就已經迫不及待地放出魚雷。以夜戰的視覺條件,這些魚雷的命中率固然很低,但夜幕同樣為魚雷的航跡提供了絕佳的掩護,德國戰艦很難像在白天那樣早早進行規避。
從德國艦隊開火算起,還沒到一分半鐘,英國人的高速魚雷艇就有近半數受損或是遭到擊毀,倖存下來的魚雷艇均在距離德國艦隊兩千米之外射出魚雷——在最後一艘英國高速魚雷艇投射魚雷之時,經驗豐富的德國指揮官已經命令他的艦隊進行大角度的機動轉向,這也是在夜戰環境下規避敵方魚雷攻擊的最好辦法。艦隊之中,噸位最大的“路易波特攝政王”號曾在第一次弗蘭德斯海戰中捱過英國潛艇的黑槍,險些葬送了德國海軍的大海局面,這一次,它率先完成了5個羅經點也即56點25度的大轉向,這當然跟它作為旗艦最先得到戰術指令不無關係,利用大修機會進行改進的輪舵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緊接著,動力最強勁的“毛奇”號也轉向到位,然後才是兩艘稍早期建造的老無畏艦。
厄運是否會降臨在德國戰艦身上,跟這個順序扯不上任何關係,因為一轉眼過後,海面上到處都是魚雷航跡。有的德國艦員冷不丁看到一條魚雷拖著白色的尾跡從黑暗中鑽了出來,擦扎艦尾或是艦舷溜過,隨即又消失在黑暗當中,頓時被驚得啞然無言。
突然間,炮聲隆隆的海面響起了一個巨大的爆炸聲,一團沖天水柱霍然出現在了“路易波特攝政王”號艦尾左側。在忽明忽暗的光線下看到這個場景,其他德國戰艦上的官兵們不禁愕然:難不成這艘凱撒級無畏艦對敵人的魚雷有著與生俱來的吸引力?
僅過了幾秒鐘,又一個爆炸聲在德國艦隊的陣列中響起——遭殃的是“圖林根”號。若是同期建造的英國無畏艦,一枚魚雷很可能成為致命傷,而德國無畏艦儼然是身披堅甲的重騎兵,只要魚雷定深不太靠近艦底,舷側的裝甲帶和防雷隔艙就能吸收掉魚雷爆炸的大部分威力,艦壁的破漏也能夠藉助細分隔艙設計以及良好的損管能力進行控制。
十數秒後,海面上又接連響起了劇烈的爆炸聲,先是一艘大型魚雷艇被魚雷炸成兩半,接著是火力強大的戰列巡洋艦“毛奇”號,它成為了這個夜晚第三艘也是最後一艘被英國魚雷命中的德國主力艦艇。以損失二十多艘高速魚雷艇的代價取得了擊沉德國輕艦艇一艘、擊傷大型戰艦三艘的戰果,英國海軍一直努力積攢的人品儼然在這一晚實現了大爆發。儘管遭魚雷創擊的兩艘德國無畏艦和一艘戰列巡洋艦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