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越多,他們的視線隨著這種嗡鳴聲不斷遊移。
夏樹無動於衷,表現得像是個局外人,但他恰恰是那個“幕後主使者”。在他和露易絲前往塞特福德作客期間,弗里德里希船廠的小夥子們每天駕駛“海妖”在泰晤士河上馳騁幾個小時,高速穿過橋拱,在開闊的河面上往返衝刺、轉圈,或者搞點雜耍式的花樣。要說見世面,同時代恐怕沒有那座城市的市民敢跟倫敦人攀比,即便如此,每天都有許多倫敦市民前來觀看錶演。
在這連續數日的表演中,“海妖”未曾出現諸如半途熄火之類的故障,一改人們對這個時代內燃機“嬌弱易損”的印象,也讓夏樹的意圖得到了完美的展現。
快到倫敦塔橋的時候,夏樹對車廂裡的禮服男子說:“在旁邊稍停片刻。”
這名衣裝得體、謙遜莊重的中年人以指叩擊廂板,兩兩一組,馬車穩穩停在路邊。
夏樹也不解釋,獨自開門下車,一邊舒展腿腳,一邊踱向河堤欄杆,幾名戴著黑禮帽的紳士正在那兒專注地望著河面。
走到一位紳士身旁,夏樹藉著招牌式的愛爾蘭口音展開“隨機調查”:“這傢伙挺漂亮的,不是麼?”
那紳士撇頭看了他一眼,沒認出這位風頭正勁的普魯士王子。
與在競速賽和皇家宴會的場合不同,夏樹今天特意穿了身黑色外套,看起來格外低調。
“嗯哼,不得不承認,德國人造出來的機械確實很棒,可惜的是,它肯定會被改造成為軍事用途——載著魚雷亂竄的傢伙!”紳士的口吻與英國報刊的評論語調如出一轍。
有時,輿論代表了社會主流觀點;有時,輿論主導著社會主流觀點。
“這樣就沒有敵對者敢於靠近它的海岸了。”
夏樹說這話並沒有明顯的傾向性,但身旁這位紳士聽了頗感好奇,他再次轉過頭仔細打量夏樹,眼中流露出驚愕的神情:“呃……上帝啊,您就是那位德國王子,約阿希姆王子……”
夏樹帶著很自然的表情聳了聳肩,確認了對方的判斷。
英德兩國的關係雖有些緊張,但還不至於讓夏樹在倫敦街頭人人喊打。事實上,當得知這位金主又回到倫敦時,邦德大街的奢侈品商人個個滿懷期待,有些還主動提供上門服務,把珠寶樣品送到王子和公主的房間以供挑選。除此之外,夏樹總能在酒店的大堂、餐廳見到花枝招展的年輕女士,她們就像是路邊的映山紅,春風一吹就迫不及待地展露自己的鮮豔。
既已被路人認出,為防意外,夏樹還是回到馬車上。
“走吧!”他吩咐道。
往前不遠即是倫敦塔公園,還沒到公園,馬車拐入左邊的岔路。走了一小段上坡路,再向右拐入一條幽靜的石子路,一棟漂亮的、矗立於河畔山包上的維多利亞式別墅隨之映入眼簾。
穿過爬滿青藤的院門,馬車停在了精緻而整潔的院子裡,義大利駐英大使費列羅端正地站在車門外迎候。
這個姓氏讓夏樹想起了金色錫紙包裝的球形巧克力。
在這次見面中,義大利外交官的作用只是穿針引線,與夏樹對話的真正主角是站在費列羅身旁的黑髮中年人。他身材適中,方臉,濃眉,兩眼炯炯有神,翩翩風度,跟小羅伯特。唐尼的氣質有幾分相像。
“尊貴的王子殿下,很榮幸地向您引薦——敝國威尼斯斯萬公司的埃斯波西託先生。”
在巧克力大使的介紹下,夏樹與黑髮中年人禮貌握手,三人旋即走進屋內,沿著漂亮的木製旋梯來到露臺,這裡的環形花圃種滿了鳶尾和矢車菊,營造出一片清新宜人的空中花園。只是,鳶尾是法國的國花,矢車菊是德國人的最愛,因為阿爾薩斯和洛林的糾葛,這兩個國家自1871年以來一直形同水火,兩種美麗的植物種在一起卻相得益彰,儼然大自然對人類的無情嘲諷。
“據我所知,貴公司設計建造快艇的歷史可以追溯到半個世紀之前,這可是一個非常了不起的傳統,埃斯波西託先生。”夏樹客氣地稱讚道。
黑髮中年人苦笑道:“說來慚愧啊!先人們創立的基業,在我們這一代手裡卻止步不前。這幾年,我們的快艇在各項傳統水上競速賽皆遭敗北,只能羨慕地看著王子殿下的傑作高奏凱歌。”
和弗里德里希皇家船舶造修廠一樣,斯萬公司的專長也是設計建造快艇,早些年,他們的蒸汽魚雷艇廣泛出口到了歐亞國家,並在俄土和清日戰爭中亮相。歷史上,斯萬公司製造的mas艇也是赫赫有名的海上尖刀,義大利海軍曾在第一次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