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約阿希姆王子身旁的那位年輕副官則要低調得多,他年齡跟王子相仿,那雙清澈的眼眸猶如山間的湖水,看不到塵世的圓滑與滄桑,透射出的是一種冷傲的清高,他從不高談闊論,總是謹言慎行,以致於人們常常忽略他的存在。
聽了戈德的報告,無論舍爾還是夏樹,臉上依然是不急不躁的表情,但艦橋上的其他軍官可沒有這樣的淡定,德國陸軍攻佔巴黎帶來的喜悅因時間而降溫,他們也開始考慮這一重大事件對艦隊遠征的潛在影響。既然西線大局已定,法國人的祈和看起來只是時間問題,英國不可能獨立支撐戰局,一旦德軍主力東進,俄**隊的失敗同樣毫無懸念,戰爭或將回到它的出發點——塞爾維亞問題,奧匈帝國解決了它的政治問題,德國則憑藉這場戰爭贏得自德皇威廉二世登基以來所夢寐以求的霸權地位。這個時候,是否還要繼續執行這次風險極大的海上遠征,顯然是個值得商榷的問題。畢竟德國海軍已經透過之前的三場海戰獲得了極大的聲望,軍官們也一個個榮譽加身,對勝利的渴求已不像戰爭之初那樣強烈,大多數人對英國並無仇恨,沒必要拼死拼活地把它推向分裂,而且即便要支援愛爾蘭人鬧獨立,除了直接出兵也還有很多種方式。
艦橋外,北風呼嘯,寒流洶湧,似乎連上天都在勸阻這群更習慣於在陸地上生活的日耳曼人提前結束這場艱險異常的遠征,但看不見的政治鬥爭往往比惡劣的海況還要兇險。所向披靡的德**隊進佔巴黎,德皇想必已經離開宮殿,踏上了去往前線慰勞將士的旅程,許多人會藉此機會向他進言,任何變故都有可能發生……
艦隊司令和參謀長沒有發聲,艦橋裡的軍官們不好胡亂表態,眼下也只能耐著性子繼續等待。當天稍晚些時候,通訊官送來了一份從海軍參謀部發出的密碼電報,但電報內容並非作戰指令,而是一份破譯後轉送來的軍事情報,它表明一支以若干裝甲巡洋艦組成的英法聯合艦隊正在北大西洋追擊施佩艦隊。
在過去的幾天時間裡,施佩艦隊一直保持著無線電靜默,這意味著他們至少沒有遇到危險,公海艦隊的指揮官反而是透過截獲的敵方電報來揣測施佩艦隊的行蹤。綜合各方資訊可知,在大張旗鼓地襲擊了多艘協約國和中立國船隻之後,施佩已帶著兩艘沙恩霍斯特級裝甲巡洋艦迅速離開亞速爾群島海域向北航行,而先前在維德角補充的燃料可供它們以巡航速度航行6000海里,或在較高航速下航行3000…3500海里,其遠端機動能力不遜於同時期的任何一艘協約國裝甲巡洋艦。茫茫大洋,協約國想要以區區幾十艘艦艇圍堵施佩艦隊,難度不亞於空鉤釣魚。
是夜,德國海軍參謀部再次發來密電,這次依然不是作戰指令,但電文內容卻相當於一枚重量級的炸彈:根據德國諜報人員從愛爾蘭發來的情報,可能是因為內部出現了叛徒,愛爾蘭志願軍在南部的一處秘密倉庫突然遭到英國駐軍的搜查,數十名愛爾蘭共和兄弟會成員被捕,他們當中雖然沒有中高層的領導者,但存放在倉庫裡的槍械彈藥必定引起英國當局的警惕。預見到英國駐軍即將實施戒嚴並進行大規模的搜捕,愛爾蘭共和兄弟會決定將武裝起義的時間提前——兩天後在愛爾蘭西南部的科克、基拉尼以及南部的沃特福德等地同時舉事!
讀完這份電報,夏樹抬起頭,赫然發現舍爾已經到了自己的住艙門口,連忙將他請了進來。
關上門之後,舍爾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如果現在啟程,以之前的航速,如不遭遇英國艦艇,後天上午可至預定登陸海域。”
從基爾灣出發,穿過丹麥、瑞典、挪威水域北上挪威海,這一路連英國艦艇的影子都沒有看見,是因為第二次弗蘭德斯海戰之後,英國海軍的活動範圍已經收縮到了不列顛近海,德國艦隊下一步將從不列顛北部海域駛入北大西洋,進而前往愛爾蘭西南部的預定登陸位置,這個過程中遭遇英艦的機率很大,雙方甚至可能爆發艦隊規模的海戰。正因如此,夏樹堅持以老式巡洋艦搭載登陸部隊,這樣即便有漏網之魚衝進德國艦隊的陣列,也不至於出現一艘運兵船被幾發炮彈幹掉的情況。
夏樹低頭思考,常人的第一反應是火速趕往愛爾蘭海域,趁愛爾蘭的英國駐軍還沒展開戰鬥部署之前運送4000名德國海軍步兵登陸,協同愛爾蘭志願軍控制局面,但這種考慮還僅僅停留軍事政治的膚淺層面。與愛爾蘭共和兄弟會派到德國的代表交流時,夏樹就注意到了對方的微妙心態——他們既希望藉助德國的力量實現愛爾蘭的獨立,又擔心引狼入室,日後在諸多方面被德國牽著鼻子走,甚至淪為德國的軍事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