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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部分

精彩的演出,而且是用我一字不懂的語言來演出。劇場裡坐滿了人,大部分是義大利人。一陣可怕的安靜迎來了大幕的升起。舞臺上半明半暗。有整整一分鐘場內鴉雀無聲,然後一個聲音響起,那是米米·阿古格麗亞的聲音。

僅僅幾分鐘前我的腦子裡還沸騰著各種想法,現在它們都平靜下來,狂濤巨浪已彙集在腦殼下的蜂窩裡。最微小的東西也不曾從蜂房裡出來。我的似鑽石般敏銳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那個帶著神諭般聲音的奇怪身影上。假如她說著我懂的語言,我也會懷疑是否能聽懂。正是她發出的聲音,那有著寬廣音域的聲音迷住了我。她的喉嚨像一架古老的里拉。非常,非常古老。在吃下智慧之葉以前有一群人。她的手勢和動作只用來配合聲音。那身軀在磐石般的姿式下隨著她不停息的情緒變化表現出清醒的抑揚音韻。當她把頭甩向後面時,喉嚨裡發出的神諭般的樂音掠過她的身體就像雷電劃過一片雲母礦層一樣。她似乎在表現出一種我們只有在夢中才能激發出的優雅情韻。一切都是古老的,光輝燦爛和令人湮滅的。剛才她還坐在一把椅子上,現在它不再是把椅子,而是變成一件東西,一件有生命力的東西。無論她走到哪裡,無論她觸到什麼東西,事情都會發生變化。現在她站在一面高大的鏡子前,表面上看彷彿是在尋找自己的影像。一片模糊。她正站在宇宙間的一道深淵前,用不似人的尖叫聲回答泰坦巨人的哈欠。她的心在冰縫中膨脹,突然地生長起來,直到她的全身發出紅寶石和藍寶石的光焰。下個瞬間那堅如磐石的腦袋變成碧玉。那扭曲的向前湧動渾沌的大理石在驚恐中回覆了一片虛空,一無所有……

她一前一後來回走動,身上發出磷光。此時氣氛更加熱烈,正被逼近的恐懼所充斥。她現在剝去了面紗,但似乎正在熱油中,仍被祭壇上的氣息托住。一個聲音從她扭曲的嘴裡發出,那令人窒息的聲音讓坐在我旁邊的人驚呼起來。鮮血從她暴突的太陽穴中滲出來。我驚呆了。儘管使足力量高聲叫喊但卻發不出一絲動靜來。

這兒不再是劇場,而是一場惡夢。牆壁彎曲扭轉,像死一般寂靜的迷宮。半人半牛的怪物在我們頭頂上噴著又熱又罪惡的氣息,正在此時似乎許多騷亂都立刻平息下來。她瘋狂的惡魔似的笑聲刺痛著我們的耳朵。我們已經認不出她的模樣了,只有一個人的軀體,一段手臂和大腿,一團扭曲的頭髮,一張血淋淋的嘴。這個,這個東西在黑暗中摸索、扭打著,突然走向臺邊。

觀眾席裡一片歇斯底里。緊閉雙唇的男人在座位上一瘸一拐地晃動。女人們驚叫、暈倒或者狂亂地撕扯著頭髮。整個劇場變成了海底和魔窟。人們像瘋狂的大猩猩一樣拼命掙扎要搬開這一巨大水石的重負。引座員像木偶似的打著手勢,他們的叫喊聲在逐漸高起來的颱風般驚呼聲中消失。所有這些都在黑暗中發生,因為電燈出了故障。最後從樂池裡傳出管樂的聲音,但遭到了人們憤怒的抗議,音樂消失了。

錘子敲了一下之後,大家都安靜下來。突然她從臺後出來,手裡拿著一根點燃的極細的蠟燭,不停地鞠躬。她沉默著,完全默不作聲。從包廂、後排座位,從樂池裡,鮮花像下雨似的落在舞臺上。她站在花海中,蠟燭放著亮光。突然劇場裡灑滿了燈光。人們叫喊著她的名字米米……米米·阿古格麗亞。在歡呼聲中她平靜地吹滅蠟燭,迅速地回到臺後……

還夾著公文包,我又一次開始遊蕩,感覺好像坐著降落傘來到聖西奈,周圍都是我的兄弟們。人類,正如他們說的,還在用四肢摸索前進。我的非同尋常的願望四處出擊,想讓可憐無用的人也進到天堂。恰在這個珍貴的歷史時刻,我正像大猩猩一樣興奮地嘶嘶地叫著的時候,一個人扯住我的袖子,把一迭髒明信片遞到我鼻子底下。我接著往前走,他還纏著我。當我們像陰魂附體一樣地往前走時,他一直在換著明信片,低聲嘟噥著:“寶貝兒。什麼?非常便宜。拿走這全套的,只要兩毛。”突然我停下來,開始放聲大笑。可怕的笑聲越來越大。我把明信片像雪花似的撒落出去。人們開始圍攏過來,小販飛奔過來。人們開始撿起明信片,他們越來越近地圍住我,好奇地想看看究竟是什麼讓我如此大笑不止。我偵察到遠處一個警察正在走過來,突然我大聲叫道:“他跑到那兒去了,抓住他。”我指著街角的一個商店和人群急切地奔向那裡。當他們趕上來,超過我的時候,我忽然轉過身,盡最大力氣邁開腿向相反方向飛奔過去。到了拐角處我像袋鼠一樣大搖大擺地走著,一直來到一個酒吧。

酒吧裡有兩個人正在激烈爭吵。我要了一杯啤酒,並且儘量讓自己不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