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去見他。他是地方大員,行事總要先盡個禮數。若他不肯,朝廷有旨,教我自籌錢糧,我便要便宜行事了。”
左穆想了想:“將軍不要跟雍州牧鬧僵。剿匪也罷,安民也罷,都非三五日可見效。倘若雍州牧上本彈劾,將軍恐怕無可自辯。”
羅靖嘆口氣:“今上仁慈寬厚,只是耳根子太軟,太過信任鄭王。”
左穆掀起車簾看看左右並無外人,才道:“將軍籌錢倘若遇阻,千萬莫要著急,大帥已經在設法變賣家產,供將軍剿匪使用。”
羅靖心中一熱,道:“大帥這是何必,我自有辦法就是。”他十八歲被送入行伍之中,就是跟隨丁蘭察。初時做個小兵,而後做了親兵,再漸漸升職直到副將,十年來與丁蘭察一同行軍打仗,實是如同父子,比之遠在常州的那個所謂親生父親,還要親近得多。
左穆笑了笑道:“將軍莫要放在心上。大帥與將軍同進同退,此次將軍若能將流匪剿個乾淨,也不枉大帥舉薦之功。到時朝廷必有封賞,我們才能有東山再起之機。”
羅靖點了點頭,心中明白。此次邊關一仗雖然打得漂亮,卻只是暫解一時之急,不消一兩年,北蠻必然還會來犯,麻煩無窮無盡。但當今的皇上仁慈盡有,毛病卻是太過信任兄弟,以致鄭王在朝廷中可謂一手遮天。鄭王年少時便有才名,只是出身微賤,未能登位,如今羽翼豐滿,也有自立之心。丁蘭察久有覺察,只恨沒有證據,亦難取信皇上,空自得罪鄭王,只好忍耐。且他常年在邊關,如今又在青州封地,遠離京城,等閒也難見到皇上,奏摺進京,少不得先經鄭王之手,即使肯拿出比干關龍逄的忠心來,又與誰說去?如今他憋一口氣,只想羅靖剿匪有功,得以進京封賞,那時若能留在京城,一來總有機會面見皇上,二來至少也通個氣息。恰好雍州牧為討要朝廷錢糧,故意將流匪說得十分厲害,倘羅靖能一舉成功,鄭王想壓也難壓得下去。正因有這些利害關係,因此不惜代價變賣家產,也要支援羅靖。
左穆倒有些擔心,因知道羅靖性如烈火,倒真怕他跟雍州牧起什麼衝突。不過他現在是丁蘭察屬下,送過信就得趕回青州,也不能久留在外,只好嘴上叮囑幾句罷了。
馬車一停,碧泉在外道:“將軍,驛站到了。”
左穆起身下車,忍不住又道:“將軍千萬委屈忍耐,小不忍則亂大謀。”
羅靖笑道:“知道了。左將軍放心,羅某必不誤事,總教將軍能到京城尋你那青梅竹馬便是。”
左穆臉上微微一紅,道:“將軍又取笑了。”他在江邊打造六十四根定水柱助羅靖平定江水,當地知縣見水患已平,千畝良田唾手可得,明年報個卓異易如反掌,喜得無可無不可。聽說左穆要尋找當年鄰女,巴不得有討好的機會,派了人四處打聽。到底是衙門有人好辦事,十日之內竟當真打聽到確有這麼一對夫妻帶著女兒遷到此地。後來夫妻二人雙雙身亡,那女兒前幾年跟著一個遠房舅舅進了京城。雖說不曾見面,但有個確切訊息,也是歡喜之事,只等有機會進京再去尋找。
羅靖哈哈一笑,拱手與左穆道別。他與左穆素不相能,如今居然說句取笑的話,全仗那八八六十四根定水柱之力。眼見左穆換了馬如飛而去,回頭向碧煙道:“你且住下。”看一眼沈墨白,“你也進去。”
沈墨白一路上都有些懨懨的,沒人與他說話,他便也不開口,耳朵裡到現在還是定水柱沉入江中時江水中傳來的慘烈號叫。自打被羅靖強行帶離常州,他心中雖然惴惴於師傅臨終囑託,但見一直未有什麼怪事,心裡也就漸漸鬆了。他自幼居於山中,寂寞之時只能以讀書打發時間,到底是年輕人,若非對人世紅塵有好奇之心,也不會自行離開鐘山。如今跟著羅靖,雖然少不了驚心動魄,卻比山中有趣得多,居然也有幾分樂不思蜀。只是此次定水鎮龍,羅靖將青龍君誘至水眼出手鎮壓,卻教他心中十分難受,卻是又無法反駁羅靖之言。他天生敏感,鎮水柱沉入江水中一分,江中水族號叫之聲便淒厲一分,直到六十四根鐵柱全部沒入水中,那痛苦憤怒不甘的呼號才漸漸沉寂,在他耳中聽來每一分變化都清晰無比。呼號之聲雖靜,他心裡卻一直難受,簡直要恨自己為何能聽得如此清晰。因此羅靖母親下葬之後,他便再次提出離開,卻被羅靖輕輕一句:“你回得了常州?”便打了回來。他離開常州之時身無分文——也根本沒想到銀子還有這般大的用處,羅靖若真將他拋在路上,只怕他當真寸步難行。他如今吃羅靖的穿羅靖的,也只好聽人安排了。
簡單的行李搬下車,碧泉一甩鞭子,直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