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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得船兒張唱,倒也覺著他人活得有趣。可我見不得船兒張穿那身黑衣黑褲。即使晴明天空,那黑衣也如陰鬱浮雲飄忽。那次送了張奶返回,行在河心,船兒張見上流漂過黑物,便移了船去,用鉤掛住漂物拉上船來,卻是一具男屍。我唬得躲在遠處,斜斜瞥看。
他卻沒管我,忙乎著脫那死屍衣服,嘴裡不住地喃喃自語:“嘖,還是洋布的,八成新,拋撒給水裡怪不值的。他哥,看起你也像是有頭有臉的,左也是個大隊一級的吧?這水火不識人呀,這衣裳你帶那邊也沒啥用,留在陽世,也算我對你的想頭,趕明兒,我也到陰間了,多帶幾身衣裳,也好還你,算是咱倆的緣分。他哥,你的嘴咋張著?信不過俺,你左右打聽去,船兒張也是四十出頭的人啦,啥事都做得一明二白,沒蒙過人。”
說話間,衣服也已剝下,把個半裸的男人重又掀進水去。望著漂浮而去的死屍,船兒張尋來一根較直的柴棍,折了三截,插在船板縫隙,權做香炷。然後跪下,三跪九拜,方肅然起身,爾後一路無歌無話。只是晾在船板上的黑衣在風中搖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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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紀事 第五章 2(1)
船兒張見我在河堤溜達,便笑了叫我,他下身依是那件泛黃的大白褲衩,上衣卻是那件黑衫,煞是人,我怎麼也不敢去到船上。
他像是省出我的懼處,脫去黑衫,赤了上身,站在船板上喚我。我遲遲疑疑走下堤來,踩上悠晃的搭板上了船。
幾隻木船是交錯挨在一起的,鄰船有幾個船伕在打撲克,我走到船上時,船兒張攬了我的頭,對著鄰船高聲地說:“昭(知)麼?這是曲同……曲書記的公子,就是省城到俺莊那位。”
鄰船人中有個年紀大些便微微欠身對我謙和地笑笑,幾個年輕的看看我,沒吱聲,卻也和善。
“你大他好?”船兒張像是問我,也像是給了鄰船的人聽。
我想他是問父親,便點點頭。
船兒張彎腰從篷兒下取出幾片烤魚,遞給我:“吃吧,焦黃,不比油炸的差。你大那年下來,我給他送過兩串。那時我就昭,他大人身高馬大,排排場,生就富貴相,不是久難之人,咋樣?他坐過我的船,聽我唱小調兒,一唱,他還笑過。”
船兒張說得興起,不由哼起幾句戲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