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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聽我唱小調兒,一唱,他還笑過。”

船兒張說得興起,不由哼起幾句戲文:“人間天上,看鶯鶯強如做道場。軟玉溫香,休道是相親傍;若能夠湯他一湯,倒與人消災障。”

眾人鬨笑,有個小夥子逗他:“船兒張,說是你想逗水蓉的事兒,臉皮都讓扯破了,真假?”

船兒張倏地紅臉,下意識地捂捂臉,似乎那兒依舊有著痛處。

“你他媽的也真的騷到家了,說起是本家哥哥,兄長和弟媳該是避諱的,小心你船翻了喂鱉!”有人罵他。

船兒張急了眼,霍地站起拍捶乾巴的胸板兒:“我船兒張立得直,坐得正,堂堂男子漢,她水蓉什麼人物,鯉魚精,狐猸子,哪個看上她,啐!”

說完,他狠狠吐出一口,又用腳拼命去蹭,彷彿蹭碎的是水蓉淫蕩的身子。人們見他認真,也沒追究他,一位年紀大的問他:“哎,船兒張,說是恁莊鯉魚轉世,沒跑兒是水蓉,真麼?”

“那還不真?不然鯉魚垛那兒咋會進水,張橋打古也極少淹,現今已衝了幾戶。沒有她騷狐子浪,咋會想著從張橋兒分水?恁們沒見過水蓉吧,人胎哪有那模樣,那身子嫩的,一捏一滑……”船兒張說著,拇指和食指不由得來回捏著,彷彿是觸了那膩滑的肌膚。我忽然感覺船兒張的面容極熟,我一定不是坐了他的船後才識得他的,可又一時憶不起。

眾人議了好一陣兒鯉魚垛,聽得乏味,便去啃手中的烤魚,黃焦之處已經疲軟,不過,撕扯吃著倒也有趣,嘴裡嚼著,眼前,水蓉的身影也不時撞來。

遠遠地,水面上一團東西漂浮而來,船兒張眼尖,跑到對著河心方向的船尾,伸出長長的竹竿鉤子去搭。近前,卻是一具女屍。

女屍竟是赤條條一絲不掛,不知是夜間睡覺不及避水淹死的,還是半道兒也遇見了船兒張這般劫賊。說不準年紀,屍首是面部朝下的,黑髮浮在水面,鬆散一片。軀體已經腫脹,便顯出面板的白,卻也泛青。船兒張的竹鉤搭在屍首的兩腿中間,翻轉著,定定地看,屍首卻不聽話,始終負天面水。

船兒張剛欲松鉤,由她漂走,圍了來的人間一位年紀大的叱他,“狗東西,還不拉上來。”

“她……她光著身子吶。”真的要拉,船兒張又慌。

“誰個家沒有女人,拉上來,給她裹羞!”漢子吩咐。

這才上去幾個人,七手八腳地拉上,說話那漢子取出個土布單子,給女人裹上,又尋些繩子捆緊。翻過臉時,卻見女人臉上已有幾處空洞,面目已不甚清楚,卻也辨得出女人還算年輕。裹布時,船兒張不由地捏下女人身子,惋惜地嘖嘖嘴。我驀地記起,前年冬天往醫院送水蓉,抬上牛車時,那隻捏在水蓉裸露皮肉上的手。

船兒張卻也算是老相識了。

捆紮完後,眾人把那女人屍身又徐徐送去水裡,初是沉沒,隨又浮起,遲遲徘徊在船邊沒有漂流而去,有人用撐竿推向河心,看她遠逝。爾後,人人都覺沉悶,無心再去抓牌。船兒張也沒有再去哼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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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紀事 第五章 2(2)

大夥兒都靜靜地候著。

傍晚,河堤走下些人,人前走著的是父親,身後一些工作人員和一隊解放軍戰士。船兒張霍地起身,迎了父親笑:“曲書記,你親自來啦?”

爸爸笑笑,伸手拍拍他的肩,簡短地說:“張橋。”雖說笑著,卻能看出爸爸並不輕鬆。

爸爸見我,沒說話,只是瞪了一眼,這意思卻是極明白的,滾回去!

戰士們朝船上搬些箱包,三四條船向張橋去了,還有一兩隻船卻向上游水庫去了。

氣象臺預告今夜暴雨,縣委決定躍進水庫放水,由張橋處破堤引洪。

父親紀事 第五章 3(1)

天黑時,雨水下來了,滿天是斜細的雨絲,隨風急急而下。

媽媽回家聽說爸爸到張橋去了,氣得直罵:“這個東西,剛工作兩天,還是降了職的,他就又邪病犯了。張橋的百姓都聚在河邊護堤,昨天,魏昶去透點風,便被攆回了。他怎麼行?況且張爺在那兒,還有張奶、老鄉……臉面咋擱?我還不知他,準是別人誇他兩句群眾關係好,他就忘形了,自個兒去的!不能過了,堅決不能和他過了!”

媽媽是否和爸爸在一起,那時我倒覺著無所謂,只是媽媽痛罵爸爸,實實令人快意。

至於張橋那全村子,我倒覺得衝去挺好的,連同爸爸那段並不榮耀的經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