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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子是誰的就是誰的,你倒是快說呀!

織雲從來不說謊,六爺彎起手指彈了彈玻璃魚缸,他對綺雲擠擠眼睛,你姐姐知道我的脾氣,她從來不敢對我說一句謊話,織雲,你就快說吧。

織雲仰起蒼白的臉,她的額角沁出了一些細碎的汗珠,嘴邊滴著從胃裡返出的粘液。織雲掏出手絹擦著嘴唇,她偷眼瞟了下六爺,很快又躲閃開,眼睛很茫然地盯著她腳上的皮鞋,然後她小聲而又清晰他說,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是誰的。

綺雲和馮老闆在瞬間交流了絕望的眼神,他們再次聽見六爺發出那種短促古怪的笑聲。爹,那我們走吧,綺雲站起來,她的眼睛裡閃著淚光,她把馮老闆從羊皮沙發上拉起來說,誰也怨不得,讓這賤貨自作自受吧,以後我要再管她的事,我自己也是賤貨!

他們朝門外走的時候從背後飛過來一塊什麼東西,是一條紅色的金魚,正好掉在綺雲的腳邊,金魚在地板上搖著碩大的尾巴,綺雲驚詫地撿起來,回頭看見六爺的手浸在玻璃魚缸裡,正在抓第二條金魚。六爺說,我這輩子就喜歡金魚和女人,它們都是一回事,把我惹惱了就從魚缸裡扔出去,六爺說著又抓住一條,揚手扔來,綺雲低頭看是又一條紅金魚,她聽見六爺在後面說,我現在特別討厭紅金魚,我要把它們扔光。

織雲終於從溫暖的羊皮沙發上跳了起來,她踉蹌著衝到前院,抱住一棵海棠樹的樹幹,織雲一邊大聲地乾嘔著一邊大聲地啼哭,海棠樹的枯枝在她的搖撼下瘋狂地抖動,從兩側廂房裡走出一些男女,站在廊槽下遠遠觀望。男人,男人,狗日的男人。織雲不絕於耳的哭罵聲使潰�簷下的人們發出了會意的笑容。

回家去,還沒丟夠醜嗎?綺雲在織雲的身後叱責她。

織雲緊緊地抱著樹幹哭。偶爾地抬頭望望天空,即使在悲傷的時刻,她的瞳孔裡仍然有一圈嫵媚的寶石色的光暈。

聽到六爺的話了嗎?他只是把你當一條金魚,玩夠了就朝地上一扔。你以為你了不起,不過是一條可憐的金魚,雲說著朝廳堂的窗戶張望了一眼,看見六爺正摟著他的姨太太上樓梯去,後面跟著一條英國種狼狗。綺雲愣了一會,突然厲聲對馮老闆說,走呀,還賴在這裡幹什麼?

這就回家?馮老闆難以掩飾沮喪的表情,他說,話還沒說完,就這樣不明不白地回家了,不向他要點錢嗎?

你還想要他錢?綺雲拉著父親朝鐵門走,她說,什麼也不用說了,這苦果就捏著鼻子嚥進去吧,他是什麼人,我們家是什麼人,鬥得過嗎?

馮老闆和綺雲在僕人們詭譎的目光下走出呂公館。馮老闆出門後就朝石獅子的嘴裡吐了一口痰,他的臉上顯出某種蒼老和痛苦。然後父女倆一前一後各懷心事地走過了那道黑色的附有瓦簷的院牆,織雲仍然沒有跟上來,他們走了好遠,發現織雲翠綠色的身影沿著牆慢慢地走,拐過了一個街角,那個綠點突然又不見了。

直到天黑,米店的人都吃完了晚飯,織雲還沒回來,馮老闆走到門口,朝瓦匠街東西兩側張望了一番,街上沒有行人,店鋪都已打烊,房屋的窗戶紙上此起彼伏地跳起昏黃的燭光。風颳過骯髒滑膩的石板路面,捲起一些紙屑和雞毛。對於馮老闆來說,記憶中每年冬天都是多事而煩惱的,比如亡妻朱氏的病死,比如米店困為缺米而半掩店門,比如餓瘋了的難民夜半敲門乞討,比如現在,織雲懷孕的醜聞即將在瓦匠街張揚出去,而她直到天黑還不歸家。

你去找找她吧。馮老闆走到綺雲房裡說,我怕她出什麼事,她從小就糊塗,我怕她再幹什麼糊塗事。

我不去,你看她要是跳了河我會不會哭,一滴眼淚也掉不下來,我對她早就寒了心啦。綺雲用後背對著她爹說。

你是要讓我自己去嗎?馮老闆揩怒地瞪著綺雲,他說,我前世作了孽,操不出個兒子,倒生了你們這一對沒心沒肺的賤貨。什麼忙也幫不上,還盡給我惹禍。

我不去。綺雲用一根玉質牙籤剔著牙,在昏黃的燈下她的牙齒潔自發亮,綺雲說,叫五龍去,叫五龍去找。

綺雲又把五龍從鐵匠鋪裡叫出來。五龍的光裸的腦袋從門縫間探出來看了看綺雲,然後他的身體也很不情願地慢慢擠出門縫,綺雲發現五龍倉促地抿著褲腰。

你們在裡面幹什麼壞事?

不是壞事,鬧著玩的,五龍有點侷促地笑了一聲,他說,他們在比大小,非要拉著我。

比什麼大小?

比雞芭,五龍頓了頓突然很響亮他說,他們硬把我的褲子扒下來。

該死。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