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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那股大米的清香從他身後奔湧而出,五龍渙散的精神為之一振,在異鄉異地唯有大米的清香讓他感到親近和溫暖。

你怎麼天天睡我家門口?馮老闆盤問道。

五龍搖搖頭,用一種夢幻的目光看著他。

那兒有個布篷,夜裡能躲露水。馮老闆指著對面雜貨店說,我說你為什麼不去那兒睡呢?

我喜歡在這裡。這裡能聞到米香,五龍爬起來飛快地捲起鋪蓋,他悅,我只是睡這兒,我從來沒偷過你們的一粒米。

我沒說你偷了。馮老闆皺了皺眉頭,你從哪裡來?

楓楊樹,遠著呢,離這八百里路,城裡人不知道的。

我知道楓楊樹,那是個大米倉。年輕時我去運過米。你為什麼不在那兒種田了,怎麼一窩蜂都跑城裡來呢?

發大水了,稻子全淹光了。不出來怎麼辦?不出來就要餓死了。

出來就有好日子嗎?這年頭生死由天,誰都做不了自己的主。城裡的日子跟鄉下也一樣的難過。

馮老闆嘆著氣轉身過去,他開始清掃店堂,把地上的米粒都掃起來倒進一隻籮筐裡。馮老闆想起家國之事,心裡總是很沉重。這時候他聽見門外的人說,老闆,你要夥計嗎?馮老闆耳朵有點背,他直起身子,看見五龍的腦袋探了進來,亂篷蓬的頭髮上沾滿了桔黃的草灰。

你說什麼?你要做我的夥計?馮老闆驚詫地問。

五龍的手緊張地摳著門框,眼睛看著地上,他的沙啞的帶有濃重口音的語調聽來很古怪,老闆,留我在米店吧,我有力氣,我什麼都能幹,我還上過私塾,認識好多字。

我有兩個夥計了。馮老闆打量著五龍,他說,店裡不缺人手,再說我沒有餘錢僱人了,做米店生意的都是賺的溫飽,擺不了什麼大場面。

我不要工錢,只要有口飯吃,不行嗎?

說的也是。逃荒的想的就是這口飯。馮老闆撂下手裡的蘿走近石龍,眯起眼睛想著什麼,神情有些微妙的變化,他拍拍五龍的肩背說,身體是挺壯實,可是我沒地方給你睡覺,你睡哪兒呢?

哪兒都行。五龍的臉上閃過驚喜的紅光,他指著地上說,我睡地上,我在哪兒都一樣,就是站著睡也行呀。

說的也是。馮老闆頷首而笑,他淡淡他說,那你就進來吧。俗話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五龍的一條腿鬆軟下來,它彎曲著想跪下,另外一條腿卻死死地直撐在米店的臺階上。他低下頭惶惑地看著自己的雙膝,它們是怎麼啦?五龍的顎部因為突如其來的衝動而緊張著,從顎部以下,直到心臟都有疼痛的感覺。

你怎麼啦?馮老闆見五龍僵立著,怎麼不進來,是不是變卦了?你求我的事,可不是我開口的。

不。五龍大夢初醒地跨進米店,他說,我進來了,進來了。

綺雲邊走邊梳著長辮子從裡面出來,她狐疑地掃了五龍一眼,對馮老闆喊,爹,大清早的你怎麼讓他進來了?不嫌晦氣?這個臭要飯的,你看我不把他攆出去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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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留他做夥計了。馮老闆說,說定了只供吃飯不付工錢的。

什麼夥計?綺雲圓睜杏目尖聲說,爹,你老糊塗了,我家不缺夥計,僱來個要飯的於什麼?把他當豬喂嗎?

別大驚小怪的。馮老闆狠狠地瞪了女兒一眼,店裡的事你不懂,我有我的打算,再說他也可憐。

你們都假充善人,天下可憐的人多了,你都去把他們弄回家吧。綺雲跺著腳說,氣死我了,僱個要飯花子做夥計,讓別人笑話。讓我怎麼告訴別人?

我不是要飯的。五龍在一旁漲紅了臉申辯,你怎麼非要糟踐人呢?我對你說過我不是要飯的,我是離家出門找生計的人,我們楓楊樹的男人全都出來了。

管你是惟,綺雲怒氣衝衝地對他說,誰跟你說話?我討厭你,你別挨近我,別挨近我!

從五龍跨進大鴻記米店的這一刻起,世界對於他再次變得陌生新奇,在長久的沉默中他聽見了四肢血液重新流動的聲音,他真的聽見枯滯的血突然汩汩流動起來,這個有霧的早晨,將留給五龍永久的回憶。

整個上午買米的人絡繹不絕。馮老闆扔給五龍兩塊燒餅,讓他吃完去倉房扛米。五龍覺得米袋上肩後腳板有點發飄。這是飢餓的緣故,他想只要再吃上兩頓飽飯,力氣會像草芽一樣滋滋地長出來。五龍的嘴角上沾著些芝麻屑,帶著一種快樂的神情在店堂出出進進,除了綺雲的鄙視的眼光偶爾掠過,並沒有人注意五龍。到了十點多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