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關於書齋和激|情。
新時期的散文從九十年代熱起來以後,應該說這十多年是比較繁榮的。發展到眼下,散文界正缺少著什麼?最主要的我覺得是激|情。因為缺乏了激|情,讀者在作品中不能感受時代和生活的氣息,不滿意了虛構的寫法,因此才有了“行動散文”的提法。作家在社會中成了一種職業,寫作可能是一些人生命的另一種狀態,但也有一些人將寫作作為生存的一種形式。即便是視文學為神聖的作家,也嚴重存在著一種書齋化,就是長期坐在房間裡,慢慢失去了寫作的激|情。我常常產生一種恐懼,懷疑今生到世上是來幹什麼的,長期的書齋生活,到底是寫作第一還是活人第一?如果總覺得自己是寫作人,哪裡還有什麼可寫呢,但作為寫作人又怎能不去寫作呢?這是很可怕的。這樣下去,江郎怎能不才盡呢?我想,像我這樣的情況,許多作家都面臨著。這恐怕也正是我們的散文寫不好的原因吧。要保持生命的活力,以激|情來寫作,使作品的真氣淋淋,得對生活充滿熱情,得首先過平常人的日子,得不斷提醒自己的是那一句老話:深入生活。這樣,我們的感覺才能敏銳,作品才能有渾然之氣,鮮活之氣,清正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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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歲說(1)
作家實在是一種手藝人,文章寫得好,就是活兒做得漂亮,窗外的空地上有織網套的,斜斜地背了木弓,一手拿木槌撣敲弓弦,在嗡嗡錚兒的音律裡身子蠻有節奏地晃動,勞動既愉悅了別人,也愉悅了自己,事情就這麼簡單。
無論中國的文學怎樣偉大或者幼稚,事實是我們就在其中,且認真地工作著,已經不止一次,十次八次,說過許多追求和反省,回過頭來都覺得很壞。作家實在是一種手藝人,文章寫得好,就是活兒做得漂亮,窗外的空地上有織網套的,斜斜地背了木弓,一手拿木槌撣敲弓弦,在嗡嗡錚兒的音律裡身子蠻有節奏地晃動,勞動既愉悅了別人,也愉悅了自己,事情就這麼簡單。如果說,作家職業是最易心靈自在,相反的,也最易導致做作——好作家和劣作家就這麼分野了——目下的現實裡,甚多的人熱衷於講“世界”,講到很玄乎的程度,如同四個字的“深入生活”,原本簡單普通的話,沒生命拿什麼去寫呀,但偏偏說得最後誰也不知道深入生活為何物了。還是不要竭力去塑造自己的莊嚴形象,將一張臉面弄得很深沉,很沉重;人生若認做荒原上的一群羊,哲學家是上帝派下來的牧人,作家充其量是牧犬。
文壇是熱鬧場,尤其是我們身處的這個時期,賈母在大觀園裡說過孫女們一個與一個都漂亮得分不清,在化妝品普遍被婦女青睞的今日,我們常常在街頭驚歎美女如雲。文學上的天才和小丑幾乎無法分清,各種各樣的創作和理論曾經攆得我們精疲力竭(一位農村的鄉長對我說過,落實層層上級的指示,忙得他沒有尿淨一泡尿的時間,褲襠總是溼的)。忽然一想,許多的創作和理論,不是為著自己出頭露面的慾望嗎?它其實並沒有自己大的志向,完整的體系,目的是各人在發表自己的文章而已,蝌蚪跟著魚兒浪,浪得一條尾巴也沒有了。
供我們生存的時空越來越小,古今的,中外的大智慧家的著作和言論,可以使我們尋到落腳的經緯點。要作為一個好作家,要活兒做得漂亮,就是表達出自己對社會人生的一份態度,這態度不僅是自己的,也表達了更多的人乃至人類的東西。作為人類應該是大致相通的。我們之所以看懂古人的作品,替古人流眼淚,之所以看得懂西方的作品,為他們的激動而激動,原因大概如此。近代的中國史上一句很著名的話:“中學為體,西學為用”,進而發展的在文學史上只能借鑑西方寫作技巧的說法,我覺哪兒總有毛病發生。文學或多或少,或大或小,都是要闡述著人生的一種境界,這個最高境界反倒是我們借鑑的,無論古人與洋人。中國的儒釋道,擴而大之,中國的宗教、哲學與西方的宗教、哲學,若究竟起來,最高的境界是一回事,正應了雲層上面的都是一片陽光的燦爛。問題是,有了一片陽光,還有陽光下各種各樣的,或濃或淡,是雨是雪,高低急緩的雲層,它們各自有各自的形態和美學。這就要分析東西方人的思維了,水墨畫和油畫,戲曲和話劇,西醫和中醫。我們應該自覺地認識東方的重整體的感應和西方的實驗分析,不是歸一和混淆,而是努力獨立和豐富,透過我們穿過雲層,達到最高的人類相通的境界中去。“越是民族越是世界”的言論,關鍵在這個“民族的”是不是通往人類最後相通的境界去。令人困惑的是理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