髦晨服,修著指甲。
〃你們兩個人單獨在一起時,成天談些什麼?〃
〃我們並不成天在談。在一起就很好。你知道,拉里一直都比較沉默。我們談話時,大都是我在講話。〃
〃他平時幹些什麼?〃
〃我也弄不清楚;只覺得沒有什麼了不起的事。我想他日子過得很好。〃
〃還有他住在哪裡?〃
〃這個,我也不知道。〃
〃他好象很諱莫如深,是不是?〃
伊莎貝兒點起一支香菸,當她從鼻孔裡撥出一縷煙時,靜靜地望著她母親。
〃你這話究竟是什麼意思,媽?〃
〃你舅舅認為他租了一所公寓,跟一個女人同居。〃
伊莎貝兒撲哧笑了起來。
〃你相信嗎,媽?〃
〃不,老實說我不相信。〃布太太望著自己的指甲在轉念頭。〃你可曾跟他談過芝加哥呢?〃
〃談過,談得很多。〃
〃他可曾有過什麼表示打算回去呢?〃
〃說不上有。〃
〃他到今年十月已經離開芝加哥兩年了。〃
〃我知道。〃
〃這是你的事情,乖乖,你認為怎樣做對,就怎樣做。可是,盡在拖並不能解決問題。〃她盯著女兒望,但是,伊莎貝兒避開母親的眼光。布太太疼愛地向她微笑。〃你還是去洗澡吧,否則,午飯要遲到了。〃
〃我要跟拉里去吃午飯。在拉丁區一個什麼地方。〃
〃好好玩吧。〃
一小時後,拉里來接她。他們僱了一輛汽車上聖米歇爾橋,漫步走上行人擁擠的聖米歇爾大街,找到一家外表象樣的咖啡館。他們在走廊上坐下,叫了兩杯迪博內。後來又叫了一輛汽車去一家飯館,伊莎貝兒胃口極好,拉里給她叫的那些好吃的菜她都吃得很香。她喜歡看那些和他們挨肩擦背坐在一起的人,因為這地方很擠;看見他們顯然對食物感到那樣強烈的興趣,自己都笑了;可是,她最最開心的是和拉里單獨找一張小臺子坐著。她愛看自己興孜孜地啦呱著時他眼睛裡的喜悅神情。這樣自由自在和他在一起使她感到心醉。可是,在她腦子的角落裡卻隱隱約約有種不安,因為雖則他看上去也很自在,她覺得與其說是由於有她,還不如說是由於喜歡這種環境。她母親早上說的話有點打動了她,現在雖則毫不用心地聊著天,卻留心看著他的每一個表情。他和離開芝加哥時並不完全一樣,但是,說不出哪兒變了。他的樣子和她記得的他同樣年輕,同樣坦率,只是神情變了;並不是說變得更加嚴肅了;他的臉色靜下來時一直是嚴肅的,而且有一種安靜的神情,是她以前沒有見到過的;就好象解決了自己的什麼問題,因而從來沒有感到象現在這樣心安理得過。
兩人吃完午飯之後,他建議上盧森堡博物館逛一轉。
〃不,我不想去看那些畫。〃
〃好吧,那就去花園裡坐坐。〃
〃不,這個我也不想。我要去看看你住在哪裡。〃
〃沒什麼可看的,我住在旅館裡一個很蹩腳的小房間。〃
〃艾略特舅舅說你住一所公寓,跟一個畫家的模特兒發生了不正常的關係。〃
〃那麼,你就親自去看看。〃他大笑說,〃從這裡去只有幾步路。我們可以走過去。〃
他帶著她穿過一些狹隘的、彎彎曲曲的街道,儘管從街兩邊的高房子中間可以望見一抹青天,但仍舊很寒傖相,走了一會兒之後,就在一家門面很不象樣的小旅館門口站住。
〃我們到了。〃
伊莎貝兒隨著他走進一間狹窄的廳堂,廳堂的一邊有一張書桌,書桌後面坐了一個人,沒穿上衣,只穿一件細黑黃條子相間的背心,圍一條很髒的圍裙,在看報紙。拉里向他要鑰匙,那人從身後格子架裡把鑰匙交給他,同時好奇地瞥了伊莎貝兒一眼,又轉為會意的假笑。顯然他認為伊莎貝兒去拉里的房間不是幹規矩事情的。
他們爬上兩串樓梯,樓梯上鋪的破舊的紅地毯,拉里開啟自己的房門,伊莎貝兒走進一間有兩扇窗戶的小房間。窗子望出去是街對面的灰色公寓,公寓底層是一家文具店。房內放一張單人床,床旁邊一隻床頭櫃,一口大衣櫃鑲著一面大鏡子,一張裝了墊子但是椅背筆直的圈椅,兩扇窗子之間放一張桌子,桌子上有架打字機,一些紙張和好幾本書。壁爐板上堆放了些紙面裝訂的書。
〃你坐圈椅,椅子不大舒服,可是,這是我拿得出的最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