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斌揮起手上的砍刀呼喊。
部下們這才回過神來,又繼續綁縛那二十幾名老少男女,並在三輛馬車上搜挖財物。可是狄斌看見了:他們的動作全部變得生硬,顯得不知所措……
他閉起眼睛,左手按在胸口上,隔著衣服撫摸吊掛在那兒的小佛像。
——要發生的事情,終究都要發生……
等到所有人都縛好了,嘴巴和眼睛也都綁上布條後,狄斌才睜開眼睛,咬咬嘴唇。
他下定了決心,刀尖指向道路西側的一座樹林。
“全部拉進林子裡。”
部下們當然知道這句話的含意。
田阿火咆吼了一聲。事情是因他而起的,他知道這個漏子應該由自己第一個去補。他當先抓住那個少女的頭髮,把她的身體往樹林拖過去。少女隔著布條發出“嗚嗚”的悲叫,聽得所有人心底發毛。
其他被縛的人開始在地上像蟲般掙扎,發出絕望的叫聲。
“大樹堂”的部眾許多都僵住了。
狄斌知道不能夠讓情況失控。
他的動作快速果斷得令所有人吃驚:急奔上前,推開了田阿火,砍刀改為反握,刀尖往下狠狠插進少女的心臟。
刀刃拔出,熱剌剌的鮮血噴撒在狄斌身上。
這一幕令部下們再無猶疑。一雙雙眼睛變得兇狠如狼,連抬帶拉地把一干人都帶進了那座陰暗的樹林,包括那少女的屍體。
看見部下們利落的行動,狄斌這才鬆了一口氣。噁心的感覺隨之出現在胸腹,漸漸襲上喉頭來。他感到呼吸困難,蹲在道旁的一塊石上,摘下了蒙面巾,拼命用力深呼吸,壓抑著嘔吐的衝動。
——他知道自己一生都要揹負今天的罪孽。
樹林那頭又傳來此起彼落的悶呼,每一聲都令狄斌打了個寒顫。
最後一聲悶呼結束後,田阿火才從樹林再次出現,手上的尖刀染著觸目驚心的鮮血。
“已經完事了。”田阿火走到狄斌身旁。“兄弟們正在裡面挖坑。”
狄斌的臉比平日更蒼白,他勉強點了點頭。
“六爺,對不起……”田阿火歉疚地說,左手習慣性地摸摸左目處的創疤。那次他遭鐵爪攻擊,其實只是給撕去了一片皮肉,眼睛並沒有給抓瞎;可是失去了眼瞼後,左目長期乾澀劇痛,根本無法入睡,看東西也只是一團團的模糊白光。最後他忍受不了這折磨,親手把眼珠子挖下來,吞進肚子裡。
“算了,已經過去了。”狄斌回答的聲音很虛弱。
“六爺,剛才……其實你不用出手,我來便行了……”
“兄弟們到了今天還沒有離棄‘大樹堂’,我已經欠了你們這份情義。”狄斌站了起來。一提到“大樹堂”三個字,他的臉又恢復了血色。“假如這種骯髒的事情我不第一個去幹,還怕弄汙自己的雙手……我沒有面目再指揮你們。”
“六爺!”田阿火垂下頭,激動地說:“這種話,我們受不起……”
狄斌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拍拍田阿火的肩膀。
有三名部下捧著一堆堆貴重的飾物,從林子裡跑出來。他們把飾物收進幾個布袋裡,連同剛才從車子搜來的財貨,統統搬上帶來的馬兒背項上,用繩子縛牢。他們手腳都很快,幹下這樣的彌天大案,還是儘快離開為妙。
失去了漂城這個重大財源,在首都裡的生意又全部斷絕,“大樹堂”要養活大批部下,實在艱難非常。
剩下來就只有這條路。
三個月前,於潤生險遭鐵爪行弒之後,陳渡馬上派密探往漂城調查。
雖然早就預料龍拜凶多吉少,可是當密探帶回來二哥的死訊時,狄斌仍是激動不已。
漂城黑道現在已完全被齊楚的勢力控制,背後更有章帥的直系部下撐腰——他利用新任老闆的名義,完全接管“豐義隆漂城分行”的系統。原本屬於龍拜的部下本來也有反抗之意,可是在聽到“於堂主已經在京都被鬥倒了”的傳言後,戰意就冷卻下來,加上欠缺領軍的人物,最後都無聲地臣服。
經過金牙蒲川那一役,漂城本土的勢力早就給打得七零八落,更無力趁這個機會做出任何舉動;漂城知事查嵩,本來就對於屈服在於潤生之下不情不願;至於由於潤生一手捧上總巡檢職位的雷義,一聽聞龍拜和文四喜被殺,就帶著妻兒財寶連夜逃離了漂城。
——那傢伙,本來也是個硬漢子,想不到如今軟成這個樣子……
如今留在首都的“大樹堂”,已經成為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