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紛紛勸進,過拂部下之意,勢必影響士氣,不得不然。
太祖建國在萬曆四十四年正月,年五十八歲,稱號為“天命皇帝”,後世誤以為建元“天命”。其實,太祖此時不但無代明而有天下的雄心壯志,甚至根本不想維持傳統的帝制,諄諄以共治為囑。據滿洲老檔《武皇帝實錄》載天命七年(明天啟二年)三月初三日事:
皇子八人進見問曰:“我等何人可嗣父皇,以登天賜之大位,俾永天祿?”帝曰:“繼我而為君者,毋令強勢之人為之。此等人一為國君,恐倚強恃勢,獲罪於天也。且一人之識見,能及眾人之智慮耶?爾八人可為八固山之王,如是同心幹國可無失矣。”
這是太祖制定的國體,孟心史稱之為“聯旗制度”。但此制度要維持不墜,實在很難。八固山除了四小貝勒以外,四大貝勒都想繼承帝業,最後由皇太極繼位,出於代善父子的擁立;否則相互砍殺,絕不能成一統之業。
袁崇煥鎮守遼東(1)
明亡清興,實有天意,有清太祖、太宗及代善,並有明熹宗、思宗。明朝並非無人,袁崇煥、孫承宗、熊廷弼無不可以制滿洲,但其遭遇,真是令志士喪氣。當然,誤國的疆臣邊帥亦不是沒有。先談袁崇煥,張岱《石匱書後集》卷十一本傳:
袁崇煥廣西藤縣籍,東莞人,萬曆己未進士,為邵武縣令。天啟壬戌,升兵部職方司主事。時廣寧失陷,王化貞與熊廷弼逃歸,畫山海關為守。
按:廣寧失守在天啟二年。熊廷弼為經略,王化貞為巡撫,兩人不和,而內閣及兵部皆袒護王化貞,因此熊廷弼雖有大舉的計劃,卻無由實現。
天啟元年,原為撫順遊擊而投清的李永芳勾結了王化貞部下的一個遊擊孫得功,由孫得功向王化貞獻議,說李永芳有心反正,只要一發兵,裡應外合,足以大破清軍。王化貞大喜,以為立功有秘計,益發輕視熊廷弼。見此光景,熊廷弼便上奏乞休,朝廷亦已許了他。不道尚未能離任,太祖已在天啟二年正月對遼河發動攻擊,孫得功想綁架王化貞投清,幸有別將相救,得免被俘。
熊廷弼痛恨王化貞僨事,同時深知敵人還不敢渡遼河而西,因而隨王化貞入關,打算著朝廷知道他的才具,既然王化貞失敗,自然就會想到他,那時再來經營,亦還不遲。
《袁崇煥傳》又說:
京師各官,言及遼事,皆縮胸不敢任,袁崇煥獨攘臂請行,與閻鳴泰同出監軍山海。巡撫劉策議于山海關外掘壕塹,築備城關……崇煥言守關當於關外守之,築城與掘壕俱不便,請罷。閣部孫承宗自請至關,相度形勢,是崇煥言。掘壕議遂寢,朝議遂以孫承宗為經略。
按:此記殊有未諦。山海關外另築重關,議出兩王;兩王者,薊遼總督王象乾,及代熊廷弼經略遼東軍務的王在晉。當時大僚多不願到遼東是事實;而王在晉功名心切,首輔葉向高因許以“關門一年無事,即予封拜”,因毅然以兵部尚書出鎮遼東。但實際上不但未到遼東,連遼西都未到,只在山海關內坐鎮。關外已經棄守,但非滿洲所佔,而是蒙古喀爾喀、土默特等部在盤桓。其時的情勢非常特殊:滿洲與明朝都在爭取蒙古,滿洲希望蒙古進攻明朝,所以讓出關前之地;而明朝則以為蒙古為我“守邊”,所以經常有鉅款犒賞,名為“行款”,蒙古兵則稱為“西部”。王象乾的長技,即在結納“西部”,以“行款”買得個無事,待老解職,挾豐盈的宦囊回老家去求田問舍,做權紳魚肉鄉里。
王在晉到鎮,就照王象乾的辦法,打算著幹滿一年便可入閣拜相。不道忽然動了功名之念,計劃利用西部收復廣寧,王象乾便極力勸阻,他說:“收復廣寧而不能守,朝廷不念收復之功,只問失地之罪,豈非自取之咎?為今之計,不如在關外設關,守住山海關,即是保衛京師。”
他說這話是有私心的。原來他的轄區雖為薊、遼,但遼事有經略、有巡撫,所以實際上只是管薊州,薊州不失,即無罪過;如果關外設關,關內的薊州又多一重保障,更可高枕無憂,所謂“守住山海關,即是保衛京師”,這“京師”二字應改為“薊州”才符實際。
王在晉的本意亦只在守山海關,欣然納議,請鉅款在關門外八里鋪築關城。寧遠道袁崇煥及王在晉的好些幕僚都不贊成,而王在晉不顧。
奏疏到京,首輔葉向高以為僅憑書面上的說明無法判斷,次輔孫承宗自請“身往決之”。到關一看,認為王在晉的想法根本不通。據《明史?孫承宗傳》,當時有這樣一段對話:
孫:“新城成,即移舊城四萬人以守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