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氣呼呼地走進去,劈頭就問:“哥,你昨天到底對江姐姐說了什麼?把她氣成那樣!我好不容易和她成了朋友,還說服她答應遂了我的心願,讓月娥和李飛能成就美滿姻緣,可是今天我再問她,她就有一搭沒一搭的,沒什麼興致了,一定都是你害的!”
他並未抬頭理她,只是漠然地響應,“原來你千里迢迢來到彭城,就是為了和這個不入流的寫手要一個結尾?這件事你若早說出來,又何須這麼麻煩,給她一千兩銀子,自然能讓她寫出你想要的。”
溫千姿氣道:“你除了用銀子砸人,還懂什麼?寫文章的人是最講究風骨的,所謂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你甩點銀子就能讓她聽你擺佈,那她豈能寫出那樣動人心魄的故事來?”
“動人心魄?你也太抬舉她了。”溫廷胤將雙手從桌上撒開,眼前是重新被拼黏好、數張寫滿了字的紙,都是江夏離昨天盛怒之下撕碎的。
“這上面的文字沒有幾處禁得起推敲,她自以為寫得圓滿,其實漏洞百出,這種文章,說它是三流太看得起,蒙一蒙彭城的百姓就罷了,真不明白怎麼你和皇后都看得津津有味。”
“你這種愚人,怎麼會懂得它的精妙所在。”她一邊取笑著,一邊驚喜地搶過那幾張紙,“天啊,你從哪兒弄來的?”
“就是你那位了不起的江姐姐昨夜留下的‘厚禮’。”他冷哼一聲,“我以為是什麼鴻篇鉅著,就這種文章,京城替人算卦寫狀的地攤寫手都不比她差。”
“和你這種庸人談論江姐姐的文章,我真是蠢。”溫千姿懶得理他,拿著那幾張紙就要跑回自己的船艙,打算先睹為快。
他在她身後冷冷地說道:“千姿,別怪我沒事先提醒你,這個女人絕不簡單,現在已和命案扯上關係,你還是離她遠一些好,明日我們就回京了。”
她回頭對哥哥做了個鬼臉,不置可否地跑掉了。
溫廷胤將那些剩下的碎紙片都掃到旁邊去,拉過一張紙寫上幾行字,開頭就是――因與命案有涉,打撈東野商船事宜暫緩,原地待命。
第3章(1)
江夏離很少親自出面賣文章,並不是她認為這件事輕賤,而是不想和看文章的人太過親近,以免左右自己的文思,反正她賣文有固定的價錢和時間,老主顧都習慣了,也不會和她太囉唆什麼。
平日店裡喝酒買酒的客人比較少,但七天一到,店裡就會一下子擠滿了客人,當天賣掉的酒不下七八百斤。
距離下次賣文還有幾日,她的文章早已提前寫好,便想抽空出去走一走,算是去去自己這幾日的晦氣。
可是人才剛走到巷口,就見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女孩兒跪在地上,一身素白,頭上還插了根稻草,身前有張白布,赫然寫著四個嚇人的大字:賣身葬父。
江夏離不是愛管閒事的人,但這小女孩兒著實可憐,想來她若非走到絕路,不可能小小年紀就要賣身。
周邊有幾個鄰居對那小女孩指指點點的,不知道在嘀咕什麼,但卻沒有人上前關切。
於是她便主動走上前問:“小妹妹,你爹走了?”
女孩兒聞聲抬起臉,素淨的小臉上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眼皮都已哭腫,兩頰上還有兩塊紅斑。
“您是……那個酒坊的當家嗎?”
小女孩兒一開口就讓江夏離吃了一驚。她怎麼會認得自己?
“我是,你認得我?”她來這裡兩年了,從未見過這小女孩兒,想來她應該不是附近的鄰居吧?
那女孩兒一下子匍匐著撲倒在她的腳前,抱著她的腿哭道:“當家的,您就收下我吧,我爹總是死在你的店門前,就算是可憐我……”
江夏離聽得頭皮發麻,又不敢把腿抽回來,也不知道該不該扶起她,有些手足無措,“你、你快起來,你說你爹是死在我店門口的那個人?”
“是。”女孩兒抹著眼淚點頭。
隔壁的鄰居忍不住插話,“丫頭,你爹死在人家店門口這件事,你知道給人家添了多少晦氣,你還上門來找麻煩?你家就沒個能主事的大人了?”
女孩兒哭著說:“我娘死得早,家裡只有我和我爹,爹那天說要出門賺一筆大錢,沒想到就……”她仰著頭對江夏離乞求,“姐姐,我會洗碗、洗衣服,不會給您添多少麻煩,我吃的飯比一隻小貓還少,您只要賞我一口剩飯吃就行了。”
“江老闆,這事兒還是交給官府辦比較好,反正她爹的屍首在府衙裡呢,本就該是官府善後。”有人給她出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