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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上

到了慈壽堂,雁卿在堂屋前讓明菊給截下,道是太夫人在見外客。

——確實不是什麼外客都能見著家中年輕女眷的。如元徵、謝景言這般,是世交、親戚,歷代都有通家之好,自然不必避諱。如杜煦這般是初來乍到的外男,則輕易不會叫姊妹們出來相見。

不過杜煦的情形似乎又有所不同……

雁卿也很快就領悟到,大約太夫人明白了月娘的心思,故而對杜煦也有所保留。

她心裡便鬆了口氣,悄聲向謝景言行禮道別。

待謝景言進屋去了,雁卿才嚮明菊詢問月娘的去處。明菊便悄悄的繞過屏風將她帶到起居間內嵌的小書房裡,向裡頭努了努嘴。

——太夫人愛敞亮,慈壽堂的房間便都極大,內裡用黃花梨櫥、屏風或是博古架隔斷,往往四通八達。小書房同起居間就隔了一疊繡屏。那頭太夫人正同杜煦說話,這頭月娘便捧一本書在讀……心思卻顯而易見的不在書本上。

雁卿便壓低了腳步聲上前去,手指壓在唇上,示意月娘不必出聲。

月娘見她來,臉上便是一紅。乾脆也不裝模作樣的讀書了,將書本擱下,仔細的聽外頭說話。

杜煦依舊在說荊州的事,謝景言進去打斷了片刻,不過謝景言也知道太夫人關心趙文華在荊州究竟如何,便將話頭重引回去,令杜煦先說。

雖是同一段往事,杜煦說的卻和在趙世番那裡說的大不一樣,側重在趙文華如何收服荊州本土人心,在南郡站穩腳跟上。這些年家裡也陸續從趙文華的書信和荊州來的進京客口中得知了一些,卻都比不上杜煦說的這麼完整明白。雁卿和月娘雖都不曾見過她們二叔,聽著太夫人發問、杜煦講說,心裡也隱隱浮現出一個寡言細密,戰賊寇、鬥賊官,威震一方的大員形象。

可比在趙世番跟前如彙報公文般的說辭生動有趣多了。

她們聽著緊張有趣,太夫人那邊聽著,又是另一番滋味。

——奪取荊州左不過三十來年。燕國公拿下南郡回京,正趕上太皇帝過世,朝局不穩,能壓得住陣腳的功臣都忙於爭權奪勢。自然沒有餘力去追剿敵寇、收服人心。所幸陳國頹靡,也無心收復失土。荊州便漸漸成了治外之地,本土世家門閥趁機收買、排擠京中派駐的選官,盤根錯節的安插進自己的勢力。

皇帝收拾了雍王,才有餘力整治荊州。派去的荊州刺史也是兩朝老臣,老成幹練、素有威望,到任兩年卻依舊無所作為——荊州世家手下多養著悍兵,家風也兇惡,收買山賊襲殺長官的事都做得出。事雖未成,荊州刺史也是膽戰心驚。不得不密摺入京,求朝廷派悍將外鎮南郡、協理荊州軍務。而受命前去克化硬骨頭的,便是無名小卒趙文華。

太夫人是不願意兒子離家千里,去那險山惡水做這苦差事的。但皇帝破格提拔,趙文華也覺著到了一展所長的時候,太夫人豈能固執阻攔?

而彼時趙文華也頗有些鬱郁不得志——上有成名極早的長兄,下有天賦卓越的幼弟,不顯山露水的老二在家裡是容易被忽視的。就算在外頭他也是三兄弟裡的異類。趙世番敦厚,趙文淵灑脫,都有君子之風,人緣極好。趙文華的風評卻近小人。

原因無他——沉默、好殺。

十五歲上他護送太夫人和林夫人進山燒香,路上遇著些紈絝任俠少年,對林夫人說了些不敬的話。按說罪不至死,教訓教訓也就罷了,太夫人和林夫人也說不必去追。結果趙文華明著放過了,背地裡又追去將人殺了——兩個時辰裡擒、殺了五十餘人,刀上血跡還沒擦乾,回頭就能面不改色的伺候太夫人燒香拜佛。十八歲上做親衛,有一回皇帝外出行獵,深夜遭遇刺客。正趕上他那一班不當值,聚在營火旁烤肉。外間追捕,他聞聲出去檢視,沒一炷香功夫就夾著具屍首回來,往旁邊一丟,隨手從屍首上割耳朵烤了下酒。因先頭他丟獐子時也是一樣的表情動作,人還以為他又獵了一頭回來,聽他吃著脆,要割肉來烤才知道他剛剛吃的是刺客……

是以他身旁人看見他少有不寒毛倒豎的,都說他是豺狼野性,是殺星。

不過這真只是誤會,趙文華就是天生面癱、又不擅言辭罷了。先頭他擒殺那些遊俠兒,是因探知他們要回來劫財劫色。真的遊俠兒哪有五十多人的寨子?擺明了就是落草的山匪。後頭他擊殺刺客,回來是打算吩咐佈防、待命的。誰知道他才喝口酒壓壓驚,手下那些孫子就興沖沖的以為他又獵了好肉回來……他真沒割屍肉下酒啊,都是謠言,謠言!

但是世人愛獵奇,說一個人變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