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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下

鶴哥兒也同林夫人商議過出徵之事。不過趙家趙文淵必定要領一路大軍,鶴哥兒也有意隨軍出征。林夫人就兩個親兒子,自然不可能讓他們同時上戰場,便沒有答應。

謝景言這邊只怕也是類似的情形——他還是獨子。

這一件,雁卿還真幫不上忙。

這也勾起她的心事來——雖說祖上戰功彪炳,家中長輩也多領過兵,可雁卿卻是聞戰則不喜。只是平日裡她都不會表露出來罷了。就連在元徵面前也不曾說過。可對著謝景言,卻不知為什麼覺得可以一問。她斟酌了一會兒,便仰頭望向謝景言,“三哥哥很急著殺敵立功嗎?”

謝景言聽出她話中有話,便停住了腳步。

雁卿便細說起來,“我很害怕……上了戰場便要廝殺,也許會受傷,也許就回不來了。我還沒有親眼見過,只是想象兩軍互相砍殺的情形,便心有餘悸。二哥哥就不會害怕嗎?”

謝景言便靜默了一會兒,對著杜夫人時他說不會衝在前頭,說有親兵保護,有趙文淵提點……安全得很。但對著雁卿他卻不能不坦白自己真實的感受。那感受很複雜,連他自己也頗整理了一會兒才能想明白,“不害怕,我七歲到遼東,遼東戰後餘生,滿目淒涼,我看了只覺得憤怒。其後四五年裡跟著父親南北征戰,難免也有幾次涉險,卻也都沒害怕過。可能我天生膽大吧。”

他很坦誠,“但我也不喜歡打仗。從頭一次去遼東見了戰場就很厭惡——我喜歡的是長安這樣的都邑。十萬戶人居住在這裡,每到飯時便家家炊煙。東郡公在靖安坊講學授徒,一開講動輒兩三千人。東西市能找到天南海北的貨物,四面八方的商販彙集於此。老圃耕田,百工造器,人人各得其所。逢節慶可以約上友朋一道打馬球、賞燈、看百戲……天下人居住的地方,有大有小,有貧有富,但安居樂業的情形大同小異。”

雁卿點頭,仔細聽著。

謝景言便道,“可是一打仗,就什麼都毀了。戰亂波及的都邑村莊自不必說,便是沒有直接受兵難的地方,也不免要多攤派勞役賦稅。此刻雖說得輕鬆,可窮苦些的人家常因此家破人亡——這些你大概想象不到。”

雁卿便道,“我知道。我家也有賣身進來的婢女,我知道他們過的是什麼日子。”

樓蘩做了那麼過分的事她卻自始至終都厭惡不起來,就是因為樓蘩開了養生堂收養戰孤,投入許多成本改良棉紡卻不專利——只這兩件便使不知多少人免收凍餒之苦。

並不是說她笨,又生在大家大戶,能吃飽喝足還有人伺候著,就不知道人間疾苦了——她也會看會聽,會關心身旁人的遭遇,她的心腸也是人的心腸啊。

她便有些著急想要解釋,“我不會做別的,所以以後要開書院講學啊。我開的書院會教農書,教鑄鐵、紡織術,教醫術、算術……所有人都能來學。我也不是什麼都不關心的啊。”

謝景言見她委屈、急切又愧疚的解釋的模樣,心裡便又一軟,就道,“是我說錯話,你也不是不知人間疾苦。”他略一頓,笑道,“……原來你想開的是這樣的書院。”大約是意識到雁卿同他雖跡象不同,本心卻如一,後頭他說的便十分簡略了,“我不喜歡打仗,厭惡戰亂。可若想天下太平,有些仗肯定要打。”

他略停頓了片刻,雁卿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滅陳一統是天下大勢,討伐突厥則為邊疆安定。這兩場不打出結果,戰亂就不會結束。可是,“……你們就一定要親自去嗎?”雁卿知道自己不佔理,甚或自私。可他三叔要去、大哥哥要去,二哥哥和謝三哥哥這兩個不必去的也要去……她也真是想起來就擔驚受怕。

謝景言的唇角也是抑制不住就要勾起來,心裡的歡喜早洩露在臉上——原來她這麼問是因為擔心他。

“我雖然年輕,”他便直視著雁卿,不躲不避的將心裡話說出來,“可智勇並不輸人。我也想在旁的事上揚名立萬,可惜生逢亂世,不開創太平,旁的功業盡為空談——生逢其會,自然要親與其事,逃避非君子所為。何況,總歸會有人因此建功立業,為何不是我?並不是我急著去殺敵立功,只是當仁不讓於師罷了。”

雁卿便愣住了。她早知道謝景言朗闊,也不是沒聽人說過他身上有一股子豪氣。可也許是謝景言總將她當妹妹來包容、照料的緣故,她心底裡謝景言也就是一個開朗可親的鄰家大哥哥。

這還是她頭一次在謝景言身上感受到令人衝擊的特質。

她和謝景言對視著,一時竟忘了躲閃。

謝景言目光含笑,便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