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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下

夜色漸涼,過了子時,街上行人終於也寥落起來。

慶樂王府上下人正在清理門前的鰲山燈,雖燒得只剩下個骨架,然而這樣的龐然大物要徹底拆掉也並不容易。兼燃放煙花剩下的泥基、紙胎,足足用力半個多時辰才將街面清掃出來。

剛開始的時候,慶樂王府的小世孫還站在鰲山燈骨架下發了一會兒呆。這會兒早已不見人影,想來是已去睡了。

下人們雖都噤聲不語,私底下也不能不揣摩他的心思——上元節前他不惜重金打造,連鰲山燈的圖樣聽說都是他親自畫出來的。這一日早些時候他心情也分明很好,傍晚出行前,還賞了在外頭佈置鰲山燈的匠人。平素那麼清冷沉默不理人的性子,竟也主動向人微笑。誰知一個人回來後,就全變了樣。

他拿煙花將那鰲山燈點著,眾人忙亂救火時,他一個人清冷的仰望著大火,簡直就像個隨時會大哭大笑起來的瘋子。

自然是沒有,不過大概他哭笑出來會更好些——大火燒盡了時,他孤零零的望著那燒空了的骨架的模樣,竟令人覺著同情。對他這樣的天潢貴胄而言,被人同情反而比被人側目而視更難堪些。

不過話又說回來,元世孫大約也不在意旁人如何看他,是同情也罷、疏遠也罷、厭惡也罷,他似乎從不放在眼裡。

眾人也只是暗自感嘆罷了。

清掃已畢,要將雜物運走時,忽又聽到元徵的聲音,“重新搭起來。”

眾人都不知他何時又出來,俱都嚇了一跳。上元燈三日不熄,街上依舊燈火通明。可因夜深少行人,那燈火便也顯得清冷。元徵就站在燈下,面色淡漠平靜,清冷單薄得雪人兒一般。

——明明才親手燒了,又要“重新搭起來”,眾人只覺得頭皮發麻,越發揣摩不透他的喜怒。

“立刻重造起來是不可能的……”便有人硬著頭皮上前答話,“要搭架子,還要將各個部件一點點扎出來,沒個十天半個月不成。”

元徵望著那空洞洞的路面,依舊只是說,“重新搭起來……用多久都沒關係。”他說,“重新搭起來。”

那人只能答,“是。”不覺又偷偷抬頭看元徵,隨即便是一愣……待元徵走遠,只見那蒼白的一抹背影消失在夜色裡,才驟然回過神來。

——元世孫那一刻的目光,倒有些像個輸光了身家的賭徒,明知再賭下去希望微茫,也還是孤注一擲了。

第七十二章

第二日謝景言果然如約來見雁卿。

上元燈會有三天,這幾日原本就是聚眾玩耍的時候,謝景言接連來拜會沒什麼可指摘的。家中也是如常接待他,因長輩們喜歡他,都見之心喜,也並不嫌他頻頻來叨擾。

鶴哥兒雖心有牴觸,可既然雁卿喜歡,他也不會當真去妨礙兩人的姻緣,也只在謝景言說要帶雁卿出去玩耍時,悄悄提醒林夫人,“昨日見了謝三,雁丫頭便不大對勁兒。您可得留點兒神!”

林夫人淡定喝茶——雁卿出來和謝景言一碰面,她就已察覺了,還用鶴哥兒提醒?

對謝景言,林夫人是無不滿意,也無不放心。實則她比雁卿更早察覺到,比起元徵來雁卿總是下意識的更在意謝景言,偏偏雁卿就悶著頭認定了自己喜歡的是元徵,林夫人也是又好笑又好氣又替她著急。此刻明白那層窗戶紙已點破了,林夫人也是跟著鬆了一口氣——她也在等著看雁卿什麼時候想明白過來呢。

便道,“雁丫頭沒防備,你留著神,給我跟好了。”

鶴哥兒:……喂!為什麼又是我!

鶴哥兒是覺著,這種情形下就不該讓雁卿和謝景言一道出去了——雖說謝景言一直都居心不良,但做派還是很君子的,因雁卿無意,他便也規規矩矩的以世交兄妹待之。當然,偶爾也免不了有些略出格的做派,譬如簪花攏發什麼的,但總體還是坦坦蕩蕩的,便不必在意人言——旁人也無法指摘什麼。

可如今這二人分明就是兩情相悅的模樣,縱然謝景言如常言笑,可一旦心意有了回應,難免就會得寸進尺。偏偏雁卿又不懂防備,不會主動去叫停,再要只止於禮,便艱難起來。要掩人耳目,更是不可能的事。

鶴哥兒真怕在大街上,兩個人就海枯石爛的互相凝視起來。

他是真不想跟著出去,總覺著這二人就如兩隻天性相吸的彩蝶在飛近而他是時不時扇過去煞風景的一個大巴掌似的。就算是為了他們好,也太招人恨了!

……

但真出了門,鶴哥兒發現自己竟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