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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下

他又丟了一塊木頭到火裡。火星濺出來時,皇帝的聲音傳過來,“阿雝,離火遠些。”

元徹身上就一僵,片刻後,他向後退了一步。臉上炙人的乾燥消退了,那片跳躍的火色卻更明亮晃眼,他不由就垂下睫毛來,移開了目光。

皇帝又道,“過來陪我說說話吧。”

元徹回到皇帝的身邊,安靜的立在一旁。皇帝便往旁邊讓了讓,示意他坐下。

皇帝右腿屈伸不便,他的椅子一向都加寬,只比榻略短些。倒是能多坐一人,只是要挪出空位也不容易。皇帝抬手搬動右腿時,眉頭也不由那麼一皺——也不知是因為疼,還是因為感慨英雄遲暮成殘廢。

因體虛,挪動好了,他就有些帶喘。雖並未流露出頹唐來,卻也嘆了口氣。

元徹原本就要坐下,見狀不知怎麼的鼻頭就一酸,不想坐了。

皇帝見他不坐,就指了指一旁,道,“坐下吧,地上涼。”他在兒子跟前難流露出慈祥柔軟的模樣,這一日卻上下打量了元徹一會兒,似有感慨,“轉眼你也娶妻成家了……彷彿昨日還才這麼高。”他就拿手比了一下。不過比完了自己也不大確定,就又往上挪了挪。隨即自己也有些失神——彼時他忙於國事,少陪伴兒子。他所記得的元徹幼時模樣,皆有皇后牽著元徹的手笑盈盈立在一旁。而今他似乎連皇后的身量都已記不大清了。

他從不將這些心事吐露給元徹,便不多說。只再度示意他坐下。

父子兩人哪管是並肩坐著,也並沒有多少親密的姿態。庭訓而已,算不上溝通感情。

皇帝就平淡的問問太子的家事,聽他誇讚謝嘉琳,心裡也是寬慰。又問他對突厥的打算,對陳國的打算……這些話題他反而能事無鉅細的指點太子,不過今日也是聽太子說的居多——太子本身也聰明,雖還年輕、老辣不足,身旁聚集的朝臣卻都是能擔綱之輩。為應對皇帝的不時考問,早都將局勢關鍵之處向他講說過,因此太子答起來也是有模有樣。皇帝就耐心的聽著,心裡也大致知道那些事他是聽那些人說的——某個人也認可了太子,可見自己是時候退下來了。一面這麼想著,一面也不時將自己已做好的籌備告訴太子知道,又指點他什麼人可如何任用……

不知不覺也就過了二更時候。

父子二人少有這麼平靜久聊的時候。

太子看似認真的聽著皇帝的話,其實究竟聽進去了多少,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就是心慌,不解他阿爹同他說這些做什麼。他害怕自己變成那隻沒人要的小鬼。若皇帝不在了,他就真的是孤身一人了……他又惱怒,想白上人不是就在他阿爹身旁嗎?他既然號稱神醫,就該做些名符其實的事。還是他真以為一旦皇帝不在了,元七就能護得住他?

他不知不覺就抓緊了皇帝的手。

他所怨恨的一切源頭都在皇帝身上,可他所真正想要的東西,其實也唯有這個人會給他。

唯有父母的喜愛,是無法奪而取之的。也唯有父母的喜愛,就算笨拙如趙雁卿、不詳如元徵也都理所當然的得到了。憑什麼他就得不到,憑什麼他的就要被奪走……

皇帝似乎察覺出太子的不安,拍了拍他的手背略作安撫。

子夜已至。

皇帝的話已說完——也許意有未盡,不過他也不求面面俱到。太子還有成長的時間。

兩人一時便靜默無言了。皇帝又想對太子說些家常話,不過早些年虧欠居多,道歉的話他卻說不出口;後頭又是太子混賬居多,翻舊帳更沒意思;到如今,太子成了家,聰明顯露出來,性格也變得耐心、寬厚,在他看來已足夠好,又沒什麼可說的了。

何況這是日後的新君,自己給他佈下的局面也足夠好——權臣已除,朝政平穩,國富民強,連宿敵都內亂了。太子起碼也有成長的時間,無需他來操心。

唯一令他不放心的,其實也就這麼一件事——

皇帝道,“我百年之後,你要善待你的弟弟。”

太子滿腔煩亂未解,霎時就被冷水澆透了。

他就道,“這是自然,畢竟兒臣是長兄,看顧弟妹是應該的。”

作者有話要說:嗯……“明天還有更”都不敢再說這句話了。

總之暴風雨就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