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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上

元日大賀,隨即便是一整個正月的節慶。

民間親友互相往來,宮中卻因為皇帝又犯了腿疾,不似往年那般頻密的慶賀、遊玩。只人日那天,按照慣例賜宴群臣,卻也是太子主持,皇帝只露了片刻面,受了一輪賀酒罷了。

自去歲冬天起,皇帝便已萌生退意。除夕夜裡同太子徹談過,最後的心事也放下了,便又宣召趙世番來,向他透露的自己的想法——皇帝想退位當太上皇,讓太子即位。

趙世番對太子的心性多少還有些疑慮,不過太子幾乎是皇位唯一的人選,即位是遲早的事。因此他想的更多的還是如何將太子扭轉過來,對皇帝的想法,他也唯有奉行不違罷了。

這件事自然不能提前透出口風去,皇帝也只同趙世番商議——畢竟是知交多年的老友、君臣,他對趙世番的倚重和信任不同旁人。而趙世番也守得住秘密,連林夫人也不曾告訴。

元徹那邊倒是多少有些預感。不過除夕夜談後他心裡更多的還是憤懣,反倒因此將託孤所隱含的更重要的意味給忽略了。

轉眼又臨近上元燈節。皇帝連日心情好,又將繁冗政務丟給太子處置,身上跟著輕快了不少,便起了賞燈、看冰嬉的興致。他很少吐露自己的喜好,這回表達出對燈會的期待,底下人立刻就不遺餘力的張辦起來。務求新奇精妙,好博天子一句稱讚。

而元徹雖忙於政事,到底心中煩躁難除。便忙裡偷閒,尋出一日來外出散心。

當然也不會光明正大的偷懶——而是先往法華寺去為皇帝祈福,如此也有了孝心這一名目。

如今他年歲日長,權位也日重。再不會先前去慶樂王府那般,這邊他才出門去,那頭慶樂王府就已得到了訊息。法華寺竟無人知道太子來訪,自然也就沒有大張旗鼓的淨寺清客好接待他。太子便隨著上元節前來參拜的人群一道進入寺廟。

他其實並不信佛。只不過白上人修道,引得他憎惡了道士,也就由此對和尚有了一份同仇敵愾的好感。

如今他心事無處訴說,煩悶燥亂。然而此刻四面善男信女,明明庸碌無能卻都平和寧靜。氣氛如此,他也就聊勝於無的上了一炷香,默默在佛前陳願,“若令我諸事如願,保你法傳天下,香火不衰。如若不然,必毀你廟宇、屠你子弟,滅你道法。”

又皇帝求了一道平安符。

他雖不曾吐露身份,然而法華寺地處京華,寺裡接引小沙彌見多了世面,也很快就看出他不同凡俗——看年紀該是哪家小公子偷偷跑出來玩耍的,氣質卻又華貴凌人,自帶威儀。便留了心,看他上完香,也沒有立刻上前去遊說他捐香油錢,而是報給寺裡掌事知道。

寺裡雖不知他是何方來客,卻也不敢怠慢。還是安排了巧遇,請元徹同寺中得道的高僧飲茶。元徹無可無不可——他倒是指望聽一聽高僧說法,能令他心境略平復些。

年後才下過一場雪,和尚禪房外頭積雪未化。禪院裡少樹,只有寥寥幾顆森森古柏,倒是清靜不擾目。元徹便端著茶水,望著外頭禪院。梵音和雅清徹,周遍遠聞,元徹一心二用的聽那和尚說經,竟真覺得沒那麼燥亂了。

凡來拜佛必有所求寄望於神佛。高僧同權貴富豪打交道多了,也都知道該怎麼同這些人結善緣。很快便將話題引導元徹身上,詢問他的煩惱。

元徹當然不會告訴他,只道,“家父抱恙,故而前來祈福,禱祝平安。”

和尚便道,“善哉。”也並不逼問,只又說,“善惡有報,檀越有此孝心,可見令尊此生是有福之人。”

元徹最厭煩聽這說了等於沒說的話,忍不住又反詰他,“和尚覺著我有什麼煩惱?”

和尚也不以為忤,只笑道,“佛說人生八苦,為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五取蘊。”隨即便話鋒一轉,笑道,“施主為父祈福,所憂者自然就是‘愛別離’。”

元徹只輕聲一笑。

和尚見他失望之意反倒更多過嘲諷,便知他確實別有心事,就又道,“雖如此,實則和尚平生所見紅塵之人,憂懼皆因執著,而煩惱在於求不得。”若非執著,何至於煩惱不止?若非求不得,誰來拜佛問法?芸芸眾生,煩惱皆無非此二者。這也是屢試不爽的搭訕法。

太子果然心念一動,不覺望向那個和尚,和尚知是說到點子上了。就又一笑,道,“施主無法脫出愛恨,執著卻求而不得。”

不想太子竟被觸怒,目光又灼灼欲燃,“求而不得?天下竟有我求而不得之物?”

和尚也是見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