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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中

她們雖都換上了男裝,然而讓斗篷一裹,各自只露出粉雕玉琢的面孔來,反而更顯得形容俏麗,壓根兒就看不出變裝的效果來。謝景言倒也罷了,杜煦卻是頭一回同她們結伴出遊,難免就流露出些侷促來。不過他生性沉穩鎮靜,倒也並沒有表現得束手束腳。

華燈初上時候,街上已有不少人,然而還不到人流鼎盛、摩肩接踵的時候。這一行少年少女出門來,個個衣衫鮮麗,容貌雋秀,氣質清貴,看著便令人眼前一亮。他們彼此性子十分投契,一路談天說地,笑語不斷。獨月娘話少,卻也文靜善聽。

就這麼一路往永安渠上去。

這一年冬暖,永安渠上冰結得不夠堅厚,便沒有冰嬉可看。節慶的氣氛卻並不稍減,兩岸有十里紅燈,連花樹枝頭都掛了小燈籠,望去便如秋冬未落的婆娑果一般。兩岸燈光映在半化不化的冰面上,散作一片迷離的彩光。月娘何曾見過這樣的景色?便意有驚歎。

不遠處就是一座水榭,雁卿便拉了她一道下去看。那水榭地勢卻低,便顯得寒冷偏僻,然而少人處更覺得天地開闊,燈光璀璨。月色泯然其中爾,月娘看了冰河卻遍尋不見圓月,雁卿便指給她看。

雁卿神色飛揚,月娘也眸光明亮。見她們喜歡,少年們也便含笑作陪,也並不多說什麼。

忽而有風自上流來,隱約帶來些婉約柔媚的調子,又似夾了些歌聲。姊妹二人不覺在意,便凝神細聽,雁卿聽了一會兒,倒是聽清了,然而分明是江南吳音軟語,她哪裡聽得懂?也只聽那曲音婉轉罷了。月娘卻聽住了——柳姨娘雖是京城人氏,卻也能說吳音唱南曲,月娘便也略懂一些。她雅善音律,心知這曲子便是聖人所說“靡靡之音”,然而也是真的悅耳好聽,令人喜歡。她聽那歌女唱“璧月夜夜滿,瓊樹朝朝新”,便想“也算應景,聊可賞玩”。正沉迷見間,卻忽聽見有人唱,“花開花落不長久,落紅滿地歸寂中”,不覺悚然一驚。

雁卿見她變了臉色,便問,“怎麼了?”

月娘面色蒼白的搖了搖頭,沒有答話。

這一行人中,也只月娘聽得懂那歌詞。謝景言雖也能猜出大意來,卻並不放在心上,自然也不會替她解釋。

杜煦卻也不喜歡這調子,早踱步去旁處了。恰有買花的老嫗用籃子提了些小玩意兒來兜售,杜煦見當中有紅綃罩面的小燈籠,頻頗果大小,十分精緻可愛。他不知怎麼的就想起今日早些時候看見的月娘在梅花樹下的身影——若提上這麼一柄小燈籠,不知該多麼秀美雅趣。便買了兩隻。

鶴哥兒也亂七八糟買了一堆東西,讓下人提著。又問,“哪裡在唱曲兒?”

老嫗便指了指斜對角上,道,“就在那邊兒一條畫舫上,十三四歲的小戲子在彈唱。讓桃李樹給擋著了,是以望不見。”

鶴哥兒便同謝景言對視一眼,謝景言便點了點頭,道,“大約是南邊兒來討生意的。”

歷來都有北邊戰亂難逃的,卻少有南邊流亡到北方討生活的……可見如今南朝糜亂,清平安定遠不及北方了。

雁卿沒見過南邊兒的歌舞,很想去看一看,然而看了看月娘,還是沒有開口。她是帶月娘出來玩耍的,月娘如此,她也就不肯在此處久留,便道,“燈謎會該差不多了吧,我們先去泰明樓。猜完了燈謎,再去東市。”

往泰明樓去時,月娘便不如先前輕快——她心中長有“花開不得久”的憂慮,今日一曲又如讖語,便再難平復下來。

所幸夜色漸濃,沿街兩側商鋪、攤販俱都開始叫賣,行人漸稠,滿城流光。人置身其中,漸漸也被感染。又有雁卿笑語解頤,故意的引著她忘記煩憂,去看這花花世界大好人間,她便也稍稍能不去想心底縈繞不散的不安。

長安有名的商品,今日都沿街擺出了攤位。一路琳琅滿目,不暇接應。雖家中自有最上乘的供應,姊妹倆還是各都買了不少。鶴哥兒不由就嘲笑雁卿,“你是有多沒見過世面?”

雁卿懷裡捧著一包熱烘烘的炒栗子,那香甜的氣息彌散開來,無形中就很有說服力,“你不想吃?”

鶴哥兒:……他也買栗子去了。

雁卿回頭繼續向謝景言學剝栗子*。謝景言也並不多教,只用小折刀一個個幫她剖開十字豁口。兩個人便湊在路旁臨時擺放的一張小桌子上,開開心心的剝栗子。雁卿十分喜歡謝景言手上那把刀,不過兩寸來長,以木為柄。刀柄相接合處以精鋼為軸,不用時可將刀刃折入柄中。她也是一眼便看出這刀的貴重之處,不在這巧思,而在中央那根鋼軸——必得是極堅